同一方天空,一面是脉脉含情,心意相通,另一面是冷月孤寂,独观月色。
晕红月色如水色,雕栏玉砌琉璃殿,此是魔域不夜天。
魔尊垂眸,整个魔域尽收眼底,他姿容俊美,却神情淡漠,恰似一尊玉像,了无人情,黑衣之上,一朵朵血作的彼岸花开,与殷红血瞳交相呼应。
极美,恰如地狱绽放在黄泉的彼岸花,又似雪白的荼蘼被鲜血染色,开至极盛,即将衰败。
作为魔道之主,魔尊一点不像魔,禁欲冷清淡漠不输仙门苦修士,不好美色,不贪权欲,不喜杀戮,殷红血瞳里神色欲望几乎没有,反而,百无禁忌的魔域全靠魔尊似有若无的压制才有了些规矩的模样,换个地方几乎是能当做神像供上的姿态。
黑发,雪肤,血眸虽是近乎鲜血的殷红,但不混浊,好似红色水晶,晶莹剔透。
浑身的淡漠气质,好似下一瞬就能超脱俗世,全靠一身黑红大衣的威严肃穆色彩压着。
一眼看着不是魔,倒与仙门有德之士相媲美,但是,越是细看,那未刻意收敛的魔性魅力就是能引起七情六欲翻滚,心动神摇,那压抑的遗忘的阴暗面一齐发作,恐惧,恶意……是他足下的点缀。
方为魔中真魔。
倏忽,这玉像似的人如帘幕似的睫毛微微一动,空气里似乎有轻笑。
“佛心生执,不愿解脱,离飞升西方极乐世界只差一步了,倒是个好苗子。”
一念魔佛,魔佛,圣魔?
“他心甘情愿,自得其乐,魔与佛,于他无不同。”
“你,唉……不要自苦”,一道人影悄然出现,似云雾似淡影化作人形,恰似水月镜花。
他身形虚幻,却是一隅隔着空间的幻影,远远的投射其中,虽然一举一动尽皆传神,与常人无异。
对于他的出现,魔尊没有一点神色变化,喝茶的手没有一点变动,淡然的接话,“我从不自苦,只是不甘。”
不待人影叹息,魔尊旋即加重了语气,“观者。”
人影应声,祂知道,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观者,
他是这世间的观者,也只是观者。
“我知道。”
观者很快收拾好心情,眨眼却是换了一个人格,从忧愁善感多思变成洒脱自如。
怎么说呢,不疯魔不成活。
但见他掌托起一团如云雾似的团子,只是它极轻极淡,脆弱可怜可爱。
好似是拿捏了什么重要事物,极为得意的炫耀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是什么?
魔尊漠然,漫不经心的权当是敷衍的瞥一眼,这一眼,就凝滞住了。
啪嗒,是方才托在手中的碧玉茶杯坠落一地。
这是魔尊珍藏的以万山生机凝聚而成的玉髓雕刻的一套茶具,触手温润,静气凝神,这失了一盏,就不成套了。
顾不上心疼。
魔尊只是两手颤颤,心潮澎湃,恍若置身梦境。
良久,才有干涩的颤音脱口“……是她吗?”
是她,就是她。
虽是疑问,但魔尊知道,这是肯定句,祂只是激动。
这是一种本以为不可能实现的夙愿突然得偿的不知所措。
红水晶似的眸子激动得好似星辰闪烁,观者似乎幻视了曾经那个满眼期待的看着自己的幼小孩童。
只是可惜……逝者如斯……
观者没有回答,只是道,“我只能找到这么多,你是知道的,当初”,
观者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道,“这只能是一朵相似的花儿。”
魔尊激动的心突然平复,心头涌上疼痛,如同心脏裂开的疼痛,之后是巨大的空虚。
“我……知道……这样也好……到底是一份念想”,声音断断续续,眼神迷离似乎大梦初醒。
“她,还有多久诞生?”
“我不知道,全看缘分,或许百年,或许千年,魂魄太脆弱了。”
“后殿的莲池不错。”
观者漫不经心的提了一句,递出手中呈现半透明水晶球模样的魂魄。
魔尊嘴角微微上扬,后殿的莲池吗?
的确不错。
他小心翼翼的接过,面上露出一个堪称是温柔的表情。
那些莲花本是以他曾经得到的一枚净世白莲的莲子以三光神水养成的,似乎还是母株,放在外面也是极为珍惜的天材地宝,有净化转化魔气养护灵魂之效用,魔尊只是养着玩罢了,他用不上。
生在魔域,还是魔尊所居,再是如何珍贵的难得的,不过尔尔,没人敢伸手。
倒是没想到,只是当做景观的东西居然派上用场,魔尊心下决定,以后多留意一下。
瞧着魔尊匆匆离去,是没心思接待自己了,观者似乎是勾唇浅笑,原地如烟雾似的消散。
异空间,一执笔书写的文衫男子浅笑安然,一个转身,又化作翩翩少女,恣意少年郎……千变万化,只有眉眼里如出一辙的温柔浅笑。
这么多年的情谊,到底是希望你……不要自苦。
无牵无挂的,太容易自毁了。
魔生。
不要怪我留你,我只是……有些寂寞了。
观者浅笑着,眼角似有落寞之意,无人可见,包括魔尊。
这里是幻梦小筑,观者所居,与世隔绝,所有人皆是过客,偶然停歇片刻。
“我都快忘了……我原来不叫观者的啊……”
我是唐蓝,来自一颗蔚蓝星球的唐蓝,也是浮沉梦境,森罗万象里濒临道化的人神之旧我。
再多的修饰也抵不过一道残缺的执念记忆的事实。
观者,
我观天地众生,而众生无一见我。
道洲,不思山。
人称碧瑶仙君的少年模样者靠坐在山巅一株碧玉色宛若玉石雕琢而成的树上,一只脚翘在蜿蜒伸展开的树枝上,一只脚自然垂落,微微摇晃,很是惬意放松的样子。
乳白色泛着淡淡的鹅黄花蕊的瑶花绽满一树,照的花叶间挂着浅笑的少年清俊面容越发脱俗。
再是如何不羁的样子也成了潇洒不拘于物。
惬意自在无拘无束的少年仙君双臂靠在脑后,完全视山外撞在结界上的传讯纸鹤飞剑于无物。
“哎呀,不就是魔域入侵了嘛!
我看你们之前该急的时候不着急,都快尘埃落定了,现在还急什么,反正还有下界的天人呢!”
“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的顶着,现在这样做派,难道是做给天人看的?”
噗嗤——,
想到这儿,碧瑶更是止不住笑。
这算是临时抱佛脚吗?
嗯?
忽的,碧瑶笑意凝滞片刻,似乎是侧耳倾听,用心感受着什么。
无忧无虑的小仙君忽得叹了口气。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么多愁善感啊,时间……也是,寂寞啊,折磨人心……”
那么长的时间,只有自己一个,隔绝在外面,像个囚徒,看着外面的爱恨情仇,花香鸟语,把寂寞刻入骨髓……都一样,谁也不比谁特殊。
“我该庆幸的,至少还能放风。”
声音像是化作风,一吹既散,少年状似无忧无虑的眉眼落在湛蓝天空上,没有聚焦点,似乎在透过蓝天看向更上面的存在。
“罢了——”,碧瑶摆了摆手,被挡在结界外面的传音剑符纸鹤畅通无阻的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