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下去吧。”
就好似一时的兴致褪去,魅狐王毫不留情的撒手,一如她在魔域传闻中的性情,变化莫测,一时喜一时怒,情绪不定,来的快去的更快,但已经是最好说话的魔将了。
除非是触碰了魅狐王底线搞砸了重要事物,否则魅狐王一般不杀人,嗯,虽然被厌弃的下场一般也不怎么好。
魔域魔将身边的每一个位置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无时无刻探查一星半点破绽,然后一拥而上撕碎他,吞噬他,取代他。
长青能爬到这个位置,也是不择手段的取代了不知多少人/魔,手中染上不知多少鲜血算计之下的。
“呵,我如今也就只剩下这一副虚假的清朗皮囊和文雅气质了!”
长青心中嘲讽,目光空然,他下意识抚过面颊。
指尖依然是那样细腻娇嫩的触感,却恍若隔世。
谁能想到当初安城赞誉君子如青竹,品质似幽兰的蔺家大公子会成为这样呢?
弃了名弃了姓,一个不择手段的真小人,无恶不作的魔修……哈哈哈……世事变迁,人生无常啊!
父亲,母亲,我大抵是不配做你们儿子的,贪生怕死,苟延残喘到现在面目全非……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一开始就错了啊!
长青惨笑,目光所及,是魔域一成不变的红月与天空浓重的魔气所化成的阴云黑雾,大抵是魔气的缘故,魔域的天空总是这样阴沉而低垂,显得阴郁而冷酷。
美人榻上红纱覆体,玉体横斜,温香软玉,正是一番曼妙景象,却无人敢抬头一见。
纱衣银铃的侍女徐徐而来,撩起纱幔,打起竹帘,随着动作,银铃叮当之音带有,种独特的节奏。
天空之中红月高悬,淡淡的泛着红晕的月光透过纱幔与竹帘缝隙落下,渗入这临水小筑。
魅狐王脸上再度挂起习惯性的魅惑天成的笑容,似嘲讽,似妩媚,狭长的狐狸眼勾起迤逦的眼尾,漫不经心中带着倾觉天下的极致吸引。
目光透过空间与层层纱幔看到一个孤寂的似乎是迷茫脆弱的身影,眼中嘲讽之色更深。
蔺?
呵,谁也想不到最是推崇君子之行,不言鬼神的蔺家会沦落至此吧!
嫡系子弟与当初最是看不上的魔物为伍,什么君子之行,早就丢了……哈哈哈
好像眼前又浮现气质板正文士作风模样的男人领着一批人,口口声声“妖孽卑贱”,“与人为伍定是有所谋划”
君子,何为君子?
人说相由心生,又说众生平等,气质雅正的目光澄澈的少年眨眼就长成循规蹈矩的男子,都说他是君子做派,最是和善不过的人了,却为何独独待我那般苛刻?
蔺如璟?
蔺如璟……
这个名字在心底每念一遍就是血淋淋的刻骨铭心。
这是懵懂天真的小狐狸怆惶踏入人间最初的温暖,也是最开始的一刀,刻骨铭心。
教会了她的第一课,背叛与人心易变啊!
谈不上什么忘恩负义,在烟花三月,莺飞草长之时,熟读圣贤书意在科举的落魄少年郎与初到人间的狐狸相遇,你教会了我一个在人间生存的行行道道,我给你机缘,误打误撞的破了你的劫难,助你气运勃发脱离桎梏,一路走来。
从乡村田园少年郎到诗书传家的蔺家流落在外的三房次子,少年与狐相依相伴,互相扶持,已经无法分辨谁救了谁,谁又帮了谁。
果真是人心难测!
舍身相护的少年郎,从不在乎人妖之别,后来却是狠下杀手算计,只因为人妖殊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
他可真像你啊,像一开始那个澄澈的少年郎,蔺如璟,
没有六尾灵狐的献祭镇压气运,你心心念念算计我机关算尽也要守护的家族败落了,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因果轮回,或者这就是报应吧!
你的后人沦落至此,是你最为不屑厌弃的模样。
我却并不感到开心呢?
为什么呢?
因为不是我亲自动手的吗?
可我不想,蔺如璟,你下界了,应该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家族落败了,被你们人类的算计毁了。
偏偏你的后裔是靠着妖魔活下来的,你最鄙夷不屑的妖魔哦!
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情呢!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还有天狐,天狐也下界了。
只是不知,这下界的天狐是不是我所想的那只?
不过……不是也没关系,总归会来的……账要一步一步算……
湖心亭上,红纱覆体的狐耳美人再度露出倾绝天下魅惑人心的笑容,慵懒而恣意。
短暂的情绪变动之后,谁也看不出她的心思了。
魔域魅狐王,笑意盈盈,魅惑天成,风情万种,似真似假,谁也不能探究她的心思。
唯一能让她显露出真实的,只有……
金银线作的曼珠沙华在洁白的僧衣上恣意绽放与红纱交叠,倏忽出现的人影自身后抱住榻上神色游离的人。
眉心一点殷红,曼陀罗若隐若现,让僧人这副清俊容色透出几缕邪气。
“阿若,不开心就不要笑了,我在,我会一直在的”,
声音温润里带着磁性,干净祥和一如当初普渡众生的佛子,充满宁静祥和,让人心生亲近感,包容众生,但是不染红尘的声音染上忧愁的担忧。
魅狐王阿若自然的靠在来人的怀里,身体放松,神色明显的真实起来。
“我知道的,都过去了。”
“……无花,是我拖累了你”
许是想起过往的沉重,被过去的情绪袭击内心脆弱,阿若一时感性,脱口而出某些刻意忽略不曾探究的心结。
嘘——,无花一只食指抵住阿若的唇,“不要再说了,我们之间,何谈亏欠,你是我的心向所往,是我愿化作石桥甘愿等待的恋慕之人。”
“阿若,因为是你,我心甘情愿。”
“可是,若非是我,你还是那个普度众生的佛子,正果指日可待……”
这是阿若心底埋藏的不安,或许是离人太近了,她也学会了人类女子的惴惴不安粉饰太平,假装自己无辜得什么都不知道,若非此刻,故人后裔带来的过去回忆击中了脆弱,明朝,她依然如往日一般无二。
“阿若,我尊佛,但是,你才是我心甘情愿供奉心底的佛,你是我求的正果。”
金色的曼珠沙华在他们衣角绽放,无花紧紧搂住阿若,只觉得心尖颤抖。
阿若,魔心为执,佛说放下,我只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