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哥等等我。”杨费冲出教室，追上刚走到三楼的萧飞和苏冉冉。
萧飞：“你画完了？”
“当然——”杨费一个大喘气，“没画完。”他跟着萧飞，憨憨地讪笑，“命重要。”
苏冉冉分了神，不由想到回宿舍要经过室外的篮球场，顿时脑补出一个无脸女鬼，心中隐隐不安。
萧飞想到的却是另件事，雁山写生的那个烧烤夜，蓝鹏老师讲鬼故事时，落荒而逃的苏冉冉。
他刻意放慢步调，走在她后方。
下到二楼。
楼梯的扶手突然开始晃动，外头的树晃得更厉害，他们停下脚步，感觉脚下在轻微的震。
这时有人喊：“地震了！”
仅一秒时间，萧飞拉起苏冉冉的手往楼下跑，同时朝后喊：“杨，跟上。”
杨费跟的紧，边跑边喊：“啊啊啊妈妈，我还没谈过恋爱，还不想死啊，啊啊啊死之前，还特么的是个电灯泡！呜呜……”
萧飞&苏冉冉：“……”
跑到室外用了不到十秒时间，他们继续往操场奔袭，月亮高悬的夜里，轻级地震仅持续三秒，由于担心有余震，越来越多的人跑到操场。
很快，四百米的操场站满了人，甚至有人裹着棉被就跑了出来。
萧飞拉着苏冉冉停在操场中央。
苏冉冉调整着呼吸，低视被温暖大掌紧紧握住的手，她没松开手，并且相互鼓气般的回握。
萧飞自然感觉到了，抬头看天，眼中隐晦地藏着对灾难的无力感。
如果，当初他没有提议去看那场音乐会就好了。
杨费终于跟上两人，扶着膝盖呼哧喘气，这刻，苏冉冉才不好意思地松开萧飞的手。
杨费则是第一时间拨通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接的也快，听到熟悉的女声，他笑，关心的话到嘴边瞬时变了味：“你还活着啊？”
对方冷笑一声：“放心，没吃到你的席之前，我不会噶的！”
杨费与其聊了半晌，挂了电话。
萧飞关心兄弟地问：“还没追上？”
“追谁？”苏冉冉见两人停顿，嗓音轻柔地猜，“师大的鹅？”
“……冉冉怎么连你也打趣我。”杨费瞪大眼，吹牛道，“去师大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都知道方圆在追我。”
方圆？苏冉冉目惊稍许，细想，倒也合理。
集训那段时间，方圆最看不惯的是杨费，但每天挂在嘴边的也是杨费。
苏冉冉和萧飞看似信了杨费，杨费喜笑颜开：“你们是唯二相信我的。”
“……”
周围有人立即查到地震原因。
距离溪北不远的城市发生了4.4级地震，暂无伤亡。
天灾难避，只求世间再无灾难。
登时，萧飞接到医院的电话，他把苏冉冉交给杨费，寻个较为安静的地方交谈。
“呦，这不是苏冉冉？”
苏冉冉回过头，身后人是裹着棉被的马少禹，他脚下的拖鞋都穿反了。
苏冉冉对此人印象不好，不想理睬，敷衍地应了声，转回头。
而马少禹经常在表白墙加一些美女，自然听闻苏冉冉和萧飞的事，如今未瞅见萧飞，他故意把棉被往下拉一点，露出半片胸毛，上前一步。
目睹一切的杨费：“……马少禹，我劝你去恶心别人。”
不然别说萧飞了，他都想揍他。
“你认得我？”马少禹粗声粗气问杨费。
“我当然认识你，你那3D环绕式呼噜声能从409传到我们406，还有，你吃着辣条上厕所那天，我在隔壁坑都闻到味了。”杨费用食指挡了挡鼻息。
辣条味的屎，他终身难忘。
旁观的苏冉冉忍着笑。
“你神经病吧？别造谣老子！”马少禹浑浊的瞳仁躲闪了下，然后似笑非笑地看向苏冉冉，转移话题，“听说你还挺难追？”
苏冉冉：“？”
马少禹：“不过毕竟不是人人都喜欢萧飞，你喜欢什么样的？”
苏冉冉蹙着眉心，用最温和的声音，说出最干脆的拒绝：“不会说话，不会呼吸的。”
马少禹：“……”
杨费：哈哈哈哈哈哈。
“冉冉喜欢鬼。”杨费翻译完，连忙朝远处打完电话的萧飞招手。
马少禹：“…………”
“放假那天是不是手滑，不小心把我微信删了？”马少禹自认为笑得迷人，趁苏冉冉不说话，无赖地钻空子道，“我就知道，来来来，咱再加回来，除了请教问题，其他时候保证不打扰你。”
他拿出二维码，只听“叮”的一声。
眼前，萧飞轻轻把苏冉冉带到身侧，扫了马少禹拿出的二维码，正划着手机屏：“‘孤独的狼’是吧？”
马少禹脸色黑了一个度，不情不愿“昂”了声。
“我们冉冉忙，有什么问题找我也一样。”萧飞不避不让地看着他，一脸柜姐式微笑，让人无法反驳。
马少禹摸摸鼻尖，斜瞥萧飞，他能看出眼下是怎么回事，疾声说了几句客套话，随即离开三人视线。
其实，即便萧飞不出现，苏冉冉也打算拒绝，但此刻，却有一种别样的情愫攀升。
萧飞头向下靠，学着她平时的语速，也慢吞吞地说：“没想到阿素删人微信也这么果断。”
除了窃喜，苏冉冉还在他的口吻当中听出一些“翻旧账”的意思，心间的小恶魔上岗，故作无情道：“我不介意让你也体验一下被删微信的感觉。”
萧飞眉心一动，立刻道：“错了。”
少年诚恳的两个字入耳，苏冉冉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可面上却是冷漠：“哦。”
他轻扯她衣角，拖着腔：“真错了。”
苏冉冉依旧冷漠：“嗯。”
“生气了？”
“没有。”
“没生气的话，那笑一下？”
苏冉冉不笑也不语。
“那我给你笑一下。”萧飞凑到她面前，稍稍弯腰，面露一个炽烈笑容。
少年眼形好看，恰到好处地弯起来，眸子里泛着绵长涟漪，瞳中仅有她一人，他眼中的她犹如被熠熠星河环绕，璀璨、耀眼。
苏冉冉终是没绷住表情，小幅度地笑了下。
杨费：啧，没眼看。
过了半个小时，余震没有要来的意思，学生们陆续回公寓。
萧飞靠近她，腔调低缓，不着调地说：“再保护保护我，顺路把我送回去？”
苏冉冉想起她去年生日前夕，那个停电的画室，她很害怕，当时却真的只想着保护他。
操场门口是快递站，快递站的隔壁是男生公寓楼，直行的话，确实顺路。
她道：“那走吧。”
萧飞：“好。”
启步，抵达男生公寓楼底下。
“阿飞。”
“飞哥！”
苏冉冉和杨费同一时间出声，苏冉冉主动止声，示意杨费先说。
萧飞却没理杨费，高瘦的颀长身影偏向苏冉冉：“我想先听你说，阿飞，然后呢？”
“好嘛！我没啥事，先撤了。”杨费本就是想说自己先上去，而今，彻底意识到自己电灯泡的存在，一溜烟跑回宿舍，留下一抹残影。
苏冉冉观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摇摇头：“你上去吧，晚安。”
萧飞不走：“礼尚往来，我也送送你。”
苏冉冉：“？”
就这样，两个人在黑夜里晃荡，步伐统一，堪比龟速。
人群疏散，公寓楼里的大家心有余悸，苏冉冉亦是，地震时的恐慌淡了点，但天灾往往是一瞬间发生的事，谁也无法预料……
常言道，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个先来……
她来人间一趟，有幸遇到自己的太阳。
不想留有遗憾。
她双手缠在一起，捏着指腹，倏地停步，像是下定决定般，捉住萧飞的衣袖，将人拉到女生公寓楼后边的一条小径上。
四周僻静，一棵老树遮挡住少男少女的身形。
“真喜欢话少，不会呼吸的？”萧飞忽而开口。
杨费刚才跟萧飞复述了一遍马少禹骚扰苏冉冉的原话，萧飞这般问，或许便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难怪他这一路缄口不言。
苏冉冉再度摇头否认，思忖他曾问她油不油腻的问题，难道是因为她说过彭宋油腻？
不论是或不是，她此刻都想说：“我拒绝别人的理由，在你这里都不作数。”
以前不理解父母为何偏心弟弟，现在觉得，人的心果然是偏的。
她讷讷承认：“我偏心。”
音落下，她目光笔直地盯着萧飞，不语不再发。
萧飞总觉她还有话要说，迟迟未开口，安静等了片刻，神色肆意洒脱：“我脸上有东西啊。”
苏冉冉最近总能追忆起曾与他相处的点滴。
记忆拉回一年多前，他们第一次同桌吃早餐。那会儿，他也是这副洋洋洒洒的模样问她：“看上我了？”
彼时她否认。
因为怕自己的感情来得突然，从而吓到他。
最怕的是，被他拒绝。
而此时此刻，苏冉冉眼波晶亮，持续与他对视，言为心声：“没东西，我就是，看上你了。”
“什么？”萧飞并非没听清，而是出于本能的惊喜。
“我是说，”苏冉冉忽而觉得勇敢也不是多么难的事儿，她大着胆子喊他，“阿飞——”
“嗯。”
“如果今晚有月亮，我们就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