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冉冉抬起水润的眸子：“你想吃什么。”
萧飞敛回视线，狭长的眸对上一双水眸，呆了一刻：“我选了地点，你来选吃的。”
听起来公平公正。
苏冉冉颔首应下，边走边看，走到一处较安静的角落，她指了指一家装修不错的小餐馆：“这家吧。”
主要是别家均需排队。
这家小餐馆像是新店，地理位置较偏，无需排队。
“好。”萧飞跟门口的服务生说，“两位。”
服务生拂手指引：“两位里边请。”
里头是江南水乡的设计，光线稍浅，放着《千年等一回》的音乐。
苏冉冉看向店中央的几艘木船，船下是条假的河流，抑或是冬天天寒，水流被抽走。
“坐这儿，行吗？”萧飞脚下的方向朝向船只。
苏冉冉：“行。”
船不大，里面有张小桌子，两个坐足够。
苏冉冉可能真的是属狐狸的，她上船时，脚下磕碰到木浆，身子一歪，险些跌倒。
没跌倒，是因为再一次被萧飞扶稳。
“谢谢你啊。”苏冉冉站稳，心中一度郁结。
“没事。”萧飞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亮脚下这一片路。
苏冉冉一脸囧，矮下身子进船，落座一侧。
萧飞坐在她对面。
这家店主要做小炒菜，点完菜，服务生问：“两位有什么忌口吗？”
“不要香菜，别太辣。”萧飞说罢，看向苏冉冉。
苏冉冉摇摇头表示没有意见。
苏建东常说吃饭时不许说话，以至于她养成了习惯，每次跟室友吃饭，几乎不出声，或许是颜兮爱说，不觉得冷场。
可此刻，很冷。
氛围一度凝固，像和不认识的人拼桌。
萧飞突然起身，消失在视野，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壶热水，他坐下，垂着眼帘，开始烫餐具，连同她的。
然后倒了两杯热水，推到她面前一杯。
苏冉冉潜意识出声：“谢谢。”
她双手握住不厚的杯身，热气蒸腾，顺便焐着冰凉的手。
“打扰一下，您的凉拌莜面……”服务生放下一道凉菜，语顿了下，“不好意思，我们的凉菜都是提前做好的，没注意这道菜上面的香菜，这就给您换。”
“不用麻烦了，谢谢。”萧飞道。
“好，那您慢用。”
接下来，苏冉冉便见不吃香菜的萧飞夹起凉菜上面用于装饰的香菜叶，吃了下去。
没半点不喜欢。
她顿时：“？”
她记得，萧飞之前盛紫菜汤或者馄饨时，都会避开香菜。
他每次噎住，汤都还滚烫，就跟她换她那碗带香菜的，迫于紧急情况，才连同香菜一并喝下。
每次……
苏冉冉发呆多久，萧飞就看了多久，不是直勾勾打量，而是温情注视。
等她发完呆，他便问：“想什么呢。”
苏冉冉喝口热水，摇摇头：“没什么。”
“先吃点垫垫。”萧飞环视周旁比他们早来的顾客，“他家上菜挺快的。”
苏冉冉又喝一口水，点头道：“嗯，也挺安静的。”
“喜欢这儿啊？”
“嗯。”
“那以后可以常来。”
苏冉冉再次点点头，也没拘着，把莜面夹到碗里小口吃着。
热菜很快上齐，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都没提集训时期的事，更没提联考之后的事。
两人之间的感觉正像是，重新认识的大学同学。
店里人来人往，一首歌反反复复播放，仍觉好听。
“吃完饭有事吗？”萧飞给她添了杯热水。
“谢谢。”苏冉冉将最近未完成的事过了一遍，刚好吃饱了，放下筷子说，“没有。”
萧飞收了个尾，也放下筷子。
从衣服口袋里拿出粉色包装的口香糖，沿着边缘撕开，抽出一片给苏冉冉。
银色的长条口香糖入目，鼻息间皆被西瓜清香侵占，苏冉冉鼻子一堵，红了眼尾，刻意掩藏的心思无处遁形。
她快速眨眨眼，吃掉口香糖，照例将银色糖纸收入手心。
两人穿回羽绒服，拿好随身物品，走下木船。
苏冉冉正要去结账，身旁的萧飞出声：“结过了，直接走吧。”
苏冉冉如木偶一般低缓地“啊”了声，回想他何时结的账，他只有找热水时离开过，想必是那时。
走出店，她顿步，萧飞也停下，她抬睫看着他说：“说好了我请的。”
“嗯，是你请我吃饭没错。”
“……”
苏冉冉想起一个说法：我请客，你掏钱。
她拿出手机：“那我转给你。”
“收钱也挺麻烦。”萧飞双手插在羽绒服兜里，低眸，她对他还是这么客气生分，“要不然，你请我看电影？”
“你买。”他笑了下。
苏冉冉定住。
他的笑也变了，尽管他隐藏的很好，尽力藏起阴霾与疲惫，但骗不过她。
她心里一揪，这瞬间，很想让他看电影放松放松，打开购票界面：“好啊，看什么电影。”
确定是选电影的界面，萧飞才看她手机，直接选了第二个：“这个。”
苏冉冉看也没看点进影片：“坐几排？”
“你选。”
苏冉冉稍顿，而后说：“好。”
这是今天刚上映的电影，最佳观影区只剩下最后一排，苏冉冉半小时后的一场，选了九排八座和九排九座。
电影院也在这一层，牌子大而亮，一眼便能看见。
取到电影票。
苏冉冉适时注意到片名《至爱梵高·星空之谜》，她知道这部影片，也一直在等国内上映。
忘却了竟是今天。
萧飞此前的油画临摹的是梵高之作，不难想到他也喜欢梵高。
到点检票，他们在一号厅，这次进影厅，苏冉冉走的更加小心翼翼。
她下单电影票时，顺便买了爆米花套餐，奶茶是珍珠奶茶，坐下后，萧飞把爆米花给她。
苏冉冉抱着爆米花，捏着吃了几颗，随后递到萧飞面前，萧飞摆摆手说他不吃。
他们都没有主动放下中间的扶手，后排的上座率百分之百，他们之间的距离若即若离，似触非触。
有人路过时，她双腿侧过去，让路，而萧飞同样如此。
两人的膝盖稍有不慎便触碰在一起。
一连过了四五个人，他们一直如此，却不敢抬眼看对方，体温逐渐升高。
最后一个中年女人提着一大袋子零食。
零食袋一斜，苏冉冉狂躲不济，萧飞见状，伸出左手虚空挡在她额头，女人也没注意，只管担忧地看自家孩子。
苏冉冉另一边是位陌生男人，男人身子往她这边靠，她只好往萧飞这边倾斜身子，躲避袋子。
前面的小孩皮得很，就要往下翻，女人一个着急，零食袋晃荡着朝苏冉冉砸来。
仅在这一秒钟。
萧飞不管不顾地直起身子，直接挡在苏冉冉眼前，手依然护着她的头。
苏冉冉视野一黑，周边仅剩男生身上好闻的清香，他的手覆在她发顶，轻柔且带有安全感。
两秒后，女人走过去，萧飞定了瞬，归正身子。
苏冉冉摸了摸耳朵。
有几粒爆米花掉在身上，她机械地捡起来慢慢吃着，爆米花是寡淡的原味，到她唇齿间却异常甜。
女人就坐萧飞左边，看到后，连连道歉，苏冉冉说没事，女人坚持拿给她一袋糖。
青苹果口味的硬糖。
苏冉冉道了谢收下糖。
电影开场，声音很大，萧飞看了眼苏冉冉右边的中年男人，靠近她耳边说：“换换位置。”
苏冉冉脸霎时间红如苹果，幸而光线较暗，看不清。
两人交换了位置。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萧飞一眼，便没再朝两人多看半眼。
而苏冉冉这边的女人抱着儿子，再次道歉：“刚才真不好意思啊。”
苏冉冉笑得温甜：“没关系的。”
电影拉开序幕，没人再说话，影片中的每一帧采用的都是梵高风的油画，据说是由多位画家手绘完成。
梵高的原生家庭不幸，被母亲抛弃。
苏冉冉想到自己，她父母双全，却仿似没有家一样。
看完电影。
苏冉冉脑袋里冒出一个问题。
——是不是从小缺爱的人一生都是不幸的。
影院旁有人在卖梵高纪念画册。
苏冉冉刚看到，萧飞已上前买了本画册，给她。
“给我的？”
“嗯，看你喜欢。”萧飞说完，快步上前摁下电梯按钮，他们直接坐直梯下一楼。
苏冉冉有点路痴，全程跟在萧飞旁边。
室外天寒地冻，老爷爷推着所剩不多的烤红薯车，见到人，暂且停下，烤红薯的香气四处弥漫。
苏冉冉畏寒，立即戴上冬季厚口罩，呼出一口气，温热的气息堆在睫毛，瞬间结了冰。
路过烤红薯摊位，萧飞停下挑了两个。
苏冉冉等在原地，双手揣兜里，由于天寒，脚下下意识地轻轻跺着。
接着听到大爷对萧飞说：“小伙子，你手机壳背面不是有五块钱？你再给我五块，我直接找你个十块。”
萧飞没给，拿出钱包，重新给大爷找了五块钱。
“这有啥不一样？”大爷乐呵地问，把打包好的两个红薯给他。
萧飞翻转手机，目光落在透明手机壳下夹着的五元钱上，眼睫微弯，温和静气地说：“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