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满脸稀烂，清鼻涕流出两串，三尺多长居然不断，粘性似乎胜过粉条一半。
忽见十丈外的渠里飘来一艘小船，吕布用衣袖搞了卫生，打声呼哨。等它靠岸，上船前，吕布嘱咐一句：
“言多必失，你和我前世……和你哈儿前世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莫跟别人讲，遭我身边的人撵走，莫怪我。”
陈淑芬似有所悟，点点头。
一路无话。
……
回到家，门口士兵致以军礼。
这是陈淑芬第一次进吕布吏舍。一进堂屋，她低声说：
“这一片房子好得很，这家人肯定很有钱，我猜你在看家护院。跟你主人说一下，收我当奴婢，我还扭得，洗衣、扫地啥都会。”
吕布不答，一屁股坐下。袭仙、楼兰侍立于前，候命。
陈淑芬不敢坐，弯腰耳语：“你个当奴婢的，怎么这么不懂事，站起来。”
吕布充耳不闻，给两位小美人引见：“这位老婆婆说，我长得像他前世夫君。此乃缘分。我打算当当她前夫，你们叫她‘癫婆娘’、‘老婆婆’都行。”
袭仙哭笑不得，问：“老婆婆，你起先说什么？”
吕布插嘴，说这婆娘可能脑袋有病，别管她，你们去厨房看看。
陈淑芬忧心忡忡道：
“不管你是不是我哈儿，你这又穷又傲的臭德行，跟我哈儿一模一样。他就看不起傍大款的骚货，从她们面前走过，看都不看一眼。”
“离婚，找个好男人。”
“年轻时他身强力壮，栽秧打谷，挑粪淋菜，提水入缸，家里重活全包了，只让我干轻松活。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哪个舍得。”
“哦？”
“老了，有时候我嫌他，他也嫌我，离了，找鬼作伴。”
“将就。”
“你跟他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我把现实当过去，就当你是他了。你呀，臭脾气得改改。”
吕布笑道：“改锤子，那两个乖妹崽，都愿侍候我。”
扯把子。她们都跟天仙似的，穿着绫罗绸缎，不是大户人家小姐就是小妾。你穿得稀烂，穷得要死，养得起她们？喝老娘不懂嗦。
陈淑芬不信。
任凭诧异、不屑在陈淑芬脸上蔓延，吕布走上楼，进屋换上了青稠官服，飞身跳回到陈淑芬面前，倒背双手旋转一圈，似乎再问：
我像这家主人不？
有道是，马靠鞍人靠穿。穿上这身宿卫官便服，吕布的形象在陈淑芬眼里，富有而高贵。
不可直视。
她惊得战战兢兢：“仙人板板哪，官老爷饶命，我真是癫婆娘，起先看你穿得稀巴烂，以为你奴才。你长得一点不像我哈儿，我再也不敢说你是我哈儿了。”
“我允许你把我当你哈儿。”
袭仙拿着自己一套真丝衣服、和兜里一双绣花鞋，走下楼梯，给陈淑芬换上。
陈淑芬上下打量自己一番，跑到墙壁铜镜前，连照几遍，眼泪巴萨道：“遇到贵人，老娘啥都有了。”
一股肉香扑鼻而来。
紧随其后的，一座长方形釉陶烧烤炉，被一名女厨端到厅中。一只二十多斤的烤全羊，趴在炉上，挥洒色香味。
令人垂涎欲滴。
吕布坐进亲手制作的木椅，右手握小刀，切下拇指粗五寸长的一条羊油，左手送入嘴里，囫囵吞了下去，对陈淑芬说：“你不是二十几天没吃过肉吗，来，油，吃个够。”
“将军吃哪里，我切。”袭仙接过小刀，问吕布。
“你是将军，啥将军？”陈淑芬张口结舌。
“并州刺史部武猛从事、骑都尉。”袭仙一面抢答，一面切了节羊鞭喂吕布，“这是你喜欢的部位。”
“武猛从事、骑都尉，大得不得了的大官。”陈淑芬大喜，模仿吕布的手法，切一大块羊油，狼吞而下。
今日高兴，懒得讲究东汉的主仆礼仪。吕布叫厨娘把另一条烤全羊抬出来，大家一起吃。
川渝俗话：天干三年，饿不死火头师。
陈淑芬坐到厨娘身边，想先打个下手，然后取而代之，边吃羊油边套近乎。
厨娘说，肚里久了没油水，突然吃多了羊油容易拉稀。将军逗你玩，你赶快吃肉吧。将军最近升了大官，跟着他，何愁没肉吃。
吕布嘿嘿一笑，切节羊鞭，细嚼慢咽。
“将军，这肉，最好细嚼慢咽。”厨娘建议。还特别指出：
这条野山羊，来之不易。逛遍整个市场才碰到，还好，他们都不识货，没人抢购。价格便宜死了。
它大约两岁半，尚未发情，对长得再漂亮的母羊都懒得搭理。羊蛋、羊鞭很干净，没一点腥臊之态，是难得的上等食材。
烹饪之后，不该遭遇粗暴对待。吃客可模仿含苞待放的母羊，情窦将开，满脸含羞，令人我见犹怜。
这算高级吃法，能显得更优雅。
大快朵颐，粗鲁，让它产生快进快退的应激反应，释放出无法形容的怪味。你肠胃好还则罢了，不好，如厕容易拉小疙瘩。
对不起，奴婢没骂主人的意思。
楼兰称赞厨娘口才。厨娘说，楼兰美如天仙，可含节鞭菜，与主人共享。
易早生贵子。
楼兰露出洁白门牙，乐于接受指导，吕布高兴依从。
看得袭仙满脸不悦。
两个羊蛋，默然等候于半截羊鞭身边，静静地冒油。一滴，两滴，三滴，试图演绎一回水滴石穿，或海枯石烂。
听厨娘说得天花乱坠，陈淑芬自惭形秽，打消做厨娘的念头，回到吕布身边，低头吃肉，没吃几口，忘了模仿吕布细嚼慢咽。
狼吞虎咽，不管会不会拉羊屎疙瘩。
也不管会不会惹吕布生气，先填饱肚子再说。这么美味，吃饱一顿死了也值。不觉间，大约三四斤羊排、羊腿被大快朵颐。遭排挤出来的，是心满意足的饱嗝。
吕布大约吃了一斤，就一直美滋滋地观赏陈淑芬的吃相。
“将军对她这么好，这谁呀？”厨娘低声问袭仙。
“不清楚，以前没听说这号人物。”袭仙低声答复。
突然之间，吕布莫名其妙感觉厌烦，想静静。独自上楼，反手关门，倒在床上。
进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被小的便便胀醒，如厕完毕，感觉浑身充满活力，体力需要发泄。于是穿上便服，打算寻找个僻静之处，活动活动筋骨。
……
不觉间，跑出郭，来到了城外渠边。忽有衣着光鲜一名男子陪跑，不一会儿，他加快速度，突然止步，回身打躬作揖而问：
“这位英雄，可是吕布？”
见那人器宇轩昂，欲言又止，左看右看，没发现可疑之处，吕布到五尺处站定，沉声问：
“阁下有何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