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想起来了,后人好像对贾诩评价极高,说他是:
三国最聪明的人。
问题来了:在穿越世界里,贾诩智商,到底怎样?
车窗外,洛阳繁华的夜景被漠视。
回到吏舍。
吕布长长地松了口气。
从文官主簿,跨界到武猛从事兼骑都尉的8月27日,差点忙死人的8月27日,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公务,可四脚朝天,或肚皮朝地,极度放松,随心所欲。
洗洗睡吧。
然而,面对坐在卧榻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楼兰,睡意全消。
潜意识发出提示,该干点私事。
私事干完,他觉得公务上怎么累都值得,这小日子真美。美中不足的是,前世之妻没一同穿来,看不到她打翻醋坛子的模样。
然后,一反常态没能睡去。
脑海里,反复上演着贾诩的那次谏言。
……
并州3000敢死队将到洛阳,听说何进被张让反杀,副主簿贾诩曾谏道:
“明公可用执金吾之权柄,火速扑杀董卓。”
丁原问为什么。
贾诩认为,董卓敬刘宏无为而治,畏何进无能而治,刘宏何进二人一死,汉室不再有人让董卓敬畏,必定玩刘辩于股掌之中。
天下必定大乱。
凭臆测就取董卓性命,岂非滥杀无辜?丁原不从。
贾诩不死心,背地里对吕布献策:
刺史是驻外将军,原本就是宿卫官骑都尉的主公,又被何进拜为执金吾,领太仓。执金吾,乃皇宫宿卫官,掌管武库。太仓,洛阳粮库。
纵观天下十二部州刺史,肩担如此重任者,唯主公一人,而已。
董卓必定妒忌。
妄动杀机。
大将军对主公如此信任,明显早有预谋,试图制衡董卓。
董卓睥睨天下,不弄死主公,岂肯罢休?今日不灭董卓,他日必被董卓所灭。
最可怕的还在后头。
董卓弄权,一旦尝到甜头,必定变本加厉,一发而不可收拾,到时天下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才怪。
总之,除后患,刻不容缓。
吕布知道,贾诩所料,跟史书和演义大差不差,但考虑到董卓尚有几年活头,最重要的是即将对自己有利,不便加害,又考虑到此乃穿越的世界,或许,董卓不至于那么坏。
因此,默然不语。
建言献策没被采纳,贾诩闭眼顿足,嚎啕大哭。
吕布明知故问,何至于此。
贾诩说,我起先在迷迷糊糊之间,发现鬼影重重,有一名亲近之人,身穿将军铠甲,四脚朝天,挺尸帐内。
脑袋不翼而飞。
……
夜幕,慢慢翻过。
8月28日。
距离九月初一仅剩三日。废立倒计时,开始。
天刚蒙蒙亮。
楼兰睡得正香。
吕布轻手轻脚起身,扯缎被盖好她身上那不算伤的伤,以免着凉。突然心血来潮,想来场停止多日的晨跑。蹬起牛皮草鞋,穿起麻布衣裳。
出门不远,看到迎面走来一个匆匆身影。
他正是贾诩,前来辞行。
吕布惊问:
“我兼任了武猛从事、骑都尉,你这副主簿一走,主簿室怎么办?”
昨日,丁宫、曹操来斡旋丁原,丁原没叫贾诩参与应对。贾诩深感失落,觉得待在这里没意思。
见贾诩去意已决。吕布请教:
“听说,董卓欺我,打算收我为义子,丁将军不劝我、不跟随他废立,危在旦夕,先生七日前所献之计,现在是否可行?”
贾诩不答,反问:
“吕主簿、将军,你愿否称帝?”
“……”
“愿否称王?”
“……”
问题的言外之意——只要吕布愿称帝、称王,则不凭过人膂力收服董卓,随手还把李孝儒脑力也收了,继而收服天下英雄。
见吕布不答,贾诩也拒绝作答,转身长叹道:“大汉虽得神人,不得其心,惜哉。”
话音未落,不辞而别。
他径直走到阳渠边,跳上一叶扁舟,荡行三丈,忽觉脚下一沉,只听身后吕布如影相随,就沉声表示:
行?
当日可行,今日不可行。现如今,董卓已成一个既得利益团伙的核心。董卓不可能白死,他的部下会为他报仇雪。
今上、太后,会死得很惨。
君不闻,某某豪门子弟,身为四世三公,原本只需斩了张让等十常侍,就可终止阉党罪孽,可他兄弟二人,竟灭了两千余名阉宦。
斩草除根。
甚至,不惜误杀嘴上没长胡须的普通男人、长相像男人的女人。
毒如蛇蝎,令人胆寒。
他们夺取天下,称帝的可能性,很大。
因此,我恳请吕将军,切勿为了丁刺史一人,让这些事件发生。
拜托。
听到此处,吕布心惊胆颤,伸手牵起贾诩,问打算去何处高就。
贾诩说:
“记得吗,数月前,我曾出游幽州。实不相瞒,曾得到刺史兼太尉刘虞的赏识,说只要我愿意,可随时做他掾属。”
那件事,吕布忘得差不多了。
贾诩多年前做的一件事,令人记忆犹新。
……
十九岁那年,贾诩举孝廉,为郎。
看不惯官场腐败,装病辞官,路上遇氐人叛乱,同行数十人都被绑起来,杀光光。唯一幸存的他,说了句话:
“绑了我,你们发大财了。”
首领擦擦刀,问何出此言。
贾诩道:
“你不杀我,佯做恩人,必能得到段公重赏。孝顺段公,当然更因孝顺父母,我,举孝廉。”
“嗯?”首领不解。
“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你,没听说过谁是段公?”
段公,特指当时的太尉段颎。
段颎字纪明。
曾久做西土猛将,战功卓著,威震氐人。
情急之下,贾诩孤注一掷。背叛了一回贾氏祖宗,假称自己是段颎的外孙。那首领,当真不敢得罪段颎。
二人发誓互不伤害。
砸掉酒具,那首领打着酒嗝,特意派人送走贾诩。
……
为活命,不惜撒弥天谎。此乃贾诩没得到丁原重用的原因。
穿越来东汉之后,吕布虽然对贾诩的认识有所改变,出于一己之私,在洛阳这几日,没敢让贾诩充分展示大智慧。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吕布请贾诩留下来,务必献一计,帮丁原渡过难关。
贾诩摇头道:
“我喜欢假话真说、真话假说,曾被许多人瞧不起。你宽厚仁慈,特来向你一人辞行。为了苟活性命,就此别过。”
吕布请教:
“我昨晚入宫,董卓得知我被封为骑都尉,没阻拦,不怕我阻止他废立?”
贾诩避而不答,反问:
“皇帝可曾对你三顾茅庐、下拜哭泣?将来是否有机会,对你大见亲待?”
吕布无言以对,不觉间,扁舟已过麻石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