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袁绍、曹操,都在凶案现场或附近,对何进的死负有一定责任。”丁原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在嘉德殿,怎么跟他们一样,也有罪?”
钦差透露,李孝儒是这么看问题的:
何进借刀杀人的命令,发给了两位驻外猛将:丁原、董卓。得到何进器重的是:
丁原。
执金吾,京城宿卫官,直辖武库,武库乃储藏全国重要军事物资的仓库;太仓,则是储藏京城粮食的最重要仓库。军事物资和粮食,对掌权者来说,都至关重要。
董卓,则没有被何进加官进爵。
洛阳有事,面对何进命令,丁原、董卓二人是怎么执行的呢?
董卓屯兵河东郡,300里路程,慢了一步。
丁原屯兵河内郡,100里路程,慢了一步。
仔细品,这不令人奇怪吗?
丁原比董卓近200里,可以早到一步,早到一步,可动用执金吾属下的宿卫武士,阻止张让行凶,保卫何进生命。
迟到一步,无异于协助张让,反杀何进。迟到一步,故意的话当与张让同罪;无意的话,也算过错。
这个过错,谁都不能否认。
因此,丁原罪不可赦。
……
听了钦差提供的信息,吕布似有所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孝儒罗织罪名的脑力,当真了不起。
不过,相对与袁绍、袁术、曹操,丁原的罪名,定得未免太过牵强附会。
不料,但见丁原捶胸顿足道:
“我有罪。”
吕布淡然而问:
“何进的命令,并未限定到达洛阳的时间。来迟一步、早到一步,都理所当然,明公何罪之有?”
魏续、高顺异口同声,把吕布的话重复了一遍。
道理谁都懂。
可是,丁原深恨自己迟到一步。他不能原谅自己。
何况,有圣旨。
自己活该。
他喃喃自语:“要是早到一步,何进就不会死了。我有罪,我认罪。”
吕布脸色一凝。
钦差对丁原躬身一拜,说:
“丁刺史,圣旨不可违,请你跟我走一趟吧。”
说完,还表示,自己也不认为丁原有罪。拿到圣旨,其实已达两个多时辰,之所以现在才来,是因为磨磨蹭蹭,觉得干的是件见不得人的差事。
按大汉官制,州郡长官有权招募佐吏。
就是说,丁原被罢官,意味着吕布、魏续、高顺等佐吏也可能丢饭碗。
魏续担心,问钦差:
“皇帝罢了我们刺史,让谁来接替?”
钦差表示不知道。
丁原命吕布让路:“皇上明察,微臣冤枉,冤枉,冤枉啊!”
“冤枉”二字,喊得歇斯底里。
令人揪心。
吕布感觉心里一痛,伸手抓住钦差衣领,举脸到嘴前,如举胎儿:“你说,是不是董卓蒙蔽天子,派你拿圣旨来,逮捕我家明公?”
遭遇巨大臂力,钦差恐惧,赶紧摇头,接着又点头。
吕布把钦差举远一尺,续问:
“你摇头又点头,啥意思?”
“吕布,你霸凌朝廷命官,该当何罪?”钦差虚张声势,大声呵斥。
魏续见吕布膂力巨大,心里忐忑,嘴硬道:
“刺史被罢,我是武猛从事,这里的军事听我指挥。吕布,你休得无礼,快把钦差放了,否则我把你抓起来。”
示意卫兵准备抓人。
卫兵朝吕布包围过来。
袭仙竖食指,道:“谁想在地上睡觉,就过来。”
卫兵瞟了眼地上睡着的羽林兵,不敢轻举妄动。
吕布专注于对付钦差。
来而不往非礼也。
钦差来得无礼,不能怪我吕布往得无礼。
魏续稍一冷静,不敢再摆官架子,只好退到一旁,示意卫兵退下,嘀咕道:
“吕布,你膂力过人就了不起吗?槛车是死的,一动不动。钦差毫无防备,也一动不动。你当然能耍威风。你要是上战场,对乱动的敌将能获胜,我就服你。”
吕布不语。
钦差挣扎几下,感觉自己宛如小鸡,毫无脱身希望,不得不放低身段,耐心解释:
皇帝是不是遭董卓逼迫,我不太清楚。
派我拿圣旨来逮捕丁刺史的人,是董卓的三弟董旻,董旻,则是受李孝儒的派遣。
我因此点头,又摇头。
“董卓在显阳苑会场通知,欲行废立,遭我反对。他逼天子下旨,害我无疑。”丁原松了口气,“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奉先,你别为难钦差。”
此人为虎作伥,当受惩戒。
吕布不从。
钦差脸色凝重,指出:
我明白了,丁刺史有此劫难,竟因效忠汉室,反对董卓。现如今的洛阳,你反对谁都没事,唯独不能反对一个人。
董卓。
那日,皇帝被张让劫持到北邙,回宫途中,董卓看刘弘不顺眼,乃讽朝廷用人不妥,竟以久雨成涝为由,向皇帝献策,罢免了刘弘。
刘弘字子高。
官至司空,堂堂三公之一,就这样丢了官服。
董卓自代司空,秩万石,金印紫绶。官居如此高位,他却懒得向别人炫耀京官的高贵身份,仍以西凉刺史驻外武将的身份,招摇过市。
而就在刘弘被罢黜的次日,司徒丁宫,乃三公之二,也被董卓免官。太尉刘虞字伯安,能否幸免,尚未可知。
丁宫字元雄。
听到此人,丁原与吕布都不禁一愣。
“董卓老贼吐刚茹柔,不敢霸凌掌握全国军事大权的刘虞,却把我哥丁宫也免了?”丁原大怒。
原来,丁宫与丁原,是远房堂兄弟。
从丁原口中,吕布曾听说过丁宫的一些事情。
为人耿直的丁原,得罪了许多贪官污吏;为人圆滑的丁宫,即使在党锢之祸的大背景下,也照旧官运亨通。
或许性格不同,丁氏二雄交往甚稀。
进入洛阳已达数日,丁原忙于遥控并州军,坐镇执金吾府,代管太仓,前所未有的忙,无形之中,绕开了走亲访友的俗套。
直到今日,才从钦差口里得到丁宫免官的消息。
毕竟有血缘关系,惺惺相惜。
听了钦差所言,魏续劝吕布:
董卓掌握洛阳兵权,禁军就多达数万,其西凉军又已赶来几万。我们现在只有区区几千人马,与董卓作对,必定死路一条。
妹夫,我大你几岁,有资格说你几句,赶快放了钦差,给董卓一个面子。
以免招来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