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眼进入了修炼状态,识海中的一切可以为她所用,灵潮翻涌滚滚,意识堕入无明之渊,意识犹如实体化,逐渐有了知觉,视线杳明,她欣喜至极,这是她久违的梦境,自从做了一个堕魔成为骨姬的梦境后,在梦里所习得的经验并不虚假,无论是精神还是实力都得到飞跃的进步。
时隔数月,她又将要迎来对自身的锻炼提升。
迫不及待睁开眼,眼前漆黑一片,耳朵像被从里塞了棉花,嗡嗡堵堵的,隐约有刺痛传来。
她试图触碰周围,却发现自己没有双臂,腿脚也提不上力,似乎只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而无法完全支配一样。
于是平躺着等待时间流逝,等候命运发落。
耳里传来不可忽视的疼痛,她的鼻腔也好像被堵塞,只能张口呼吸,空气干枯,不久口腔发黏起来,她静悄悄地数着数,从一到六十,熟了不知道多少个六十秒,真切感受着时间正在流逝。
她猜测自己现在是个没有手臂双耳失聪且瘫痪的人,而接下来腰部的皮肤被什么长满毛的东西刺刺掠过,带着起伏的温度,显然是活动的生物。
一截粗糙又有些坚硬的长条扫过腰部的皮肤,腥热的气息透过堵塞的鼻孔,让她清晰地嗅到了,是肮脏得仿佛充满病菌的气味。
那东西在她身边转来转去,不一会爬到了她的身上,细细的啮齿啃咬在她的肉上,尖锐的疼痛让她猛地甩开,在地面上打滚。
地面冰凉粗糙,似乎扬起了灰尘什么的落在了她脸上,没有滚动多久身体便碰到了冰冷的平面障壁,而相隔不远的身体另一侧也是,经过她的一番探索,她猜测这里应该像是一个冰冷四方的铁罩子,将她和某种啮齿动物罩在一个空间里。
即使她不知道这上方是否有阻隔的挡板,但头和脚一屈伸,刚好就到顶了。
在这里,她想运转灵力也无济于事,其他的魔气或是阴气也毫不奏效,整个人完全就是肉体凡胎,没有人来帮她一把她便会活不成。
她试图坐起身来,无力的双腿还能够给她些许回应,至少她的臀部是能够发力的。
半坐起身后,脑袋便碰上一块坚硬的平面,她抬起脑袋用力推了推,能够很明显感受到被顶拱的松动感,似乎不是那么结实,但如果外面上锁或者钉上钉子就不好说了。
好在没有,她卯足力气,将头顶沉沉的东西拱开了。
若她的耳朵能听见,便会听到这个空间外有好多人在喊玄铁棺盖动了,大小姐没死。
一个男人走上前,蹙紧了眉头:“都盖棺三天了,前三天还往她身上钉上了三根封魂钉呐。”
“这口玄铁棺是什么玄铁做的,破破烂烂,一点儿也不结实,这不普通的破铁皮吗?”
“大小姐也真可怜,一生下来又聋又瞎,自己那伶人母亲死了还被要求殉葬,嘻嘻。”
命苦,命硬,这就是世人予她最多的评价,父亲是一名富有的商贾,母亲是地位低下的伶人,被她父亲相中美貌和歌声,娶回家做了正妻,与她母亲相爱了三年便诞下了她,一出生不哭闹也不乱动,产婆还以为她死了。
而后到她能睁眼了,也是安安静静地望着床幔,从不与人对焦。
她也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她母亲一遍遍教她说话,喊父亲,父亲,但她似乎一抹游魂,除了自己,冰冷的物件,她看不到其他人。
父亲来房中找她母亲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在去外地做生意的时候,带回来一位头脑精明又活泼俏丽的女子,身上的衣裙绝不繁琐,颜色如她人一样大胆。
她亲近下人,八面玲珑,无论是来府中做客的人或者府里原配夫人一直想讨好但未能成功讨好的人,她总能够让他们对她刮目相看,谁都夸她是个奇女子,府邸上下谁都在夸她。
而那位原配夫人,在摔了一件接一件的茶盏,碎瓷声又或者她那张阴沉涨红的脸,她的女儿没能看见。
新来的女子很快被父亲收入房中,成为了府里真正掌握实权的二夫人,二夫人在生活方面从未苛待母女两,月奉总按时给,还会请名医来为大小姐看眼疾,即便她到了七八岁都不会开口讲话。
二夫人已诞下一双健全的儿女,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大夫人郁结成疾,在她的女儿二十岁那年便殁了。
恰逢路过的道人说这对母女是苦命人,大小姐上一世是极恶之人,做了诋毁他人之事,破坏了他人命运,今生才会沦落残疾来偿还前世罪孽。
这辈子不能够让她得到善终,必须随她母亲殉葬,以玄铁铸棺,让她的灵魂困于棺内,不得堕入轮回道
而她的一双手是长命富贵手,与今生命运相悖,需要砍掉双手才不会生出异样。
眼前一幕又将众人吓傻了,大小姐可是当着许多人的面被杀死,又卸掉了两条手臂烧掉,怎么会还活着呢,何况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的父亲怒气冲冲地上前,怒骂道:“蠢货,晦气!”
那口玄铁棺材确实不堪,因为根本就不是玄铁,用的材质比城南士兵手中拿着的刀戟还不如,一个不受宠的弃女罢了,他怎么舍得掏钱叫人定制一口好的棺材来。
他脸色难看命人往棺盖封钉。
“笃笃笃”的几声盖棺声叫人心头肉颤。
“父亲。”
他的一双健全儿女乖巧地走到跟前,毕恭毕敬地向他行礼。
他脸色缓和下来。
“岚书,茜儿,你们来了。”
眼前俊俏的一对龙凤胎懂事有礼地站在他身旁。
“父亲,不如把长安姐姐的棺放到城外,毕竟她是戴罪之身,上一辈子极其凶恶之人,若是将她藏在咱家祖坟,恐怕会招惹噩运的。”
“是,自然是放越远越好了。”
他眼睛一眯,在外早有风声,都说他这大女儿上辈子不是什么好人,众人纷纷都在为他惋惜,运气不好生出了这样命定恶女,即使这辈子她没有做什么坏事,可总归不是什么好人,不是吗。
要把她丢到城外,也不会有人说他什么的,还恨不得他把棺材扔得越远越好呢。
此时二夫人身着一身红衣,手拿账簿和算盘从门内走来,下来台阶像一阵轻盈的风,走到了男人身旁,下一秒抓住了他的耳朵,用了八成的力,龇牙咧嘴道:“老东西还杵在这看热闹呢,都什么时候了,账房里的账等着你来对,好好对过没有?还不快跟我回屋里去!”
“唉!疼……嘶,夫人轻点儿。”
二夫人揪着他往屋里走,屋外的人面面相觑,分明是白事两桩,府里的二夫人却丝毫不放在心上,但终究没人敢开口说什么。
乔嫣良虽然失去视听觉,但令人浑身疼痛的震感震得她头晕,身体也随着不平均的力道翻来覆去,最后被人丢到一处凹凸不平的地方。
随她同行的那只动物此时似乎缩成一团,窝在存在感不强的布料上。
一旦饿了或渴了便会爬到她身上开始啃咬她身上的肉,这种滋味并不好受,整滩人烂糊糊的,又要忍受便溺在身下的恶臭黏腻感,又要忍受身体被啃咬得一阵阵疼,疼得都麻木了,恶臭味也熏得她缓不了神。
梦境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真的口舌干枯到黏在一块,张口都撕扯的疼。血腥味都在嘴里蔓延开了。
她也渴得受不了了,扭着身子驱赶那只动物,直到它一跳一跳到她身旁,浓烈的腥热臭气扑面而来,在做足了心理准备后,她扭头一口咬住它的身躯,忍着恶心咬断它的脖颈,粘稠滚烫的血漏到口腔中,她一口将它吐掉。
久久,捱不住眼皮打架,她疲惫地睡了过去。
棺盖被封上了钉,她睡着的时候能够清晰感受到棺盖上和两条手臂截断处打上长钉的存在,还有一根正钉心口。
在她陷入熟睡的时候,原本钉入断臂一段时间有余,早已无知无觉的长钉又重新泛起了敲入骨髓的剧痛来,棺盖四脚的钉子使她动弹不得,灵魂封入容器之中。
这具身体逐渐腐烂,在城外荒郊中,一口棺材就这样丢在其中,很多人早已对此见怪不怪,因为不远处就是乱葬岗,而担运棺材的人连多走几步也不肯,让她的尸身在棺里发烂变臭。
其实也有人怜悯她的,路过匆匆为她烧了点纸钱,或者上几柱香,祈祷她能投个好胎。
还是一个邪修要挑选制作尸傀的材料,路过这里,将她的棺材打开看后将她同其他几具尸体一并带走了。
因为她的灵魂走不了,被封魂钉困在了躯壳里,那邪修为她抽出封魂钉,带着一股浓浓的恶臭气,然后变把她和其他的尸体泡在一缸黄褐色的液体里,那些全是邪气和怨气酿成的,再喂给它们精血喝,包括她,一个个都睁开了血红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