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天福元年,一十七年,六月初六……
气候有些干燥,炎热的天气并没有消退大家对于节日的热情。
距离河灯节结束已经过去了三天,城内的热闹气氛还未完全退去。
自从云翎遭到刺客袭击后,便官府告知需要在城里多留几日。
说是待到查明那人身份,及时告知他们。
清晨,几人正于客栈内吃些小食。
“云翎,云翎是谁?”
一个士兵踏进客栈,目光环视四周。
几人一起看向这边,云翎站起来开口道:
“官爷,我就是,有何事?”
“昨日的事情有消息了,大人请你过去。”
士兵拿出一张司刑处的令牌对着众人,以示身份。
“只能云哥哥一个人去吗?”
湫糖儿有些担忧,被官府找去还是有些不安的。
“大人说,若是有人想要跟来,也可以,但最多只能三个人。”
几人合计了一下,最后决定出跟去的三人。
分别是湫糖儿、周雨沂和喻长阳。
第一个说要去的是湫糖儿,喻长阳便也说跟着去,周雨沂的身份是护卫自然不用多说。
林月瑶本来也要去的,但是看到人数已满,也就放弃了。
就这样,四人被带去了司刑处的审讯部。
顾名思义,审讯部就是审讯罪犯的地方。
其内部比较阴暗潮湿,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当中。
云翎就见过一次,但也只是在树上远远看过门口,没有进去。
四人一路跟着士兵进来,看到了不少各式各样的还带有些许血迹的刑具。
气氛有些沉重,各自都在心中止不住思索着,他们最后被带到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
里面摆着一张有些破旧的桌子,里面有三个人。
一位是司刑处的郑大人,正站在桌子旁边,昨天已经见过了。
另一位中年男子坐在桌前,双手握十,顶着额头,似乎有些忧愁。
还有一位小男孩,只比桌子高半个头,也不吵闹,就在一旁站着。
“你们来了,给你们介绍一下。”
“这位是来自司理府的十一号密探长朱仁朱大人,你们无需紧张,待会儿问话,只要如实回答即可。”
郑大人用认真的语气说着,见四人点头会意后便离开了。
自前朝姜氏皇朝被反动派推翻后,便改名为凌国。
凌国第一任皇帝陈世冠废除旧制,改为五府新制,司理府是凌国五府制度的其中之一。
其他四府分别是,国举府,礼德府,无机府与行兵府,五府各司其职,没有高低之分。
“几位青年才俊,时间仓促,事态紧急,所以只能急匆匆把你们召集在这里,还请见谅。”
朱仁目光在四人身上打量着,表情带着些许歉意。
“大人言重了,是昨晚那人的身份有了线索吗?”
云翎是这件事的主人公,自然由他开口比较好。
朱仁看向云翎,眼神十分严肃:
“不错,经过我们查证,此人胸口处有血印,乃是天迟教的人。”
“天迟教?!可我们那时也粗略搜查了一下,但为何并没有看到胸口有什么血印。”
闻言,喻长阳很震惊,看来他知道些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天迟教,多多少少有些不敢相信。
数十年前,当时有两个修武门派各自统领着半壁江山。
分别是玄武门和白楼,剩余的其他门派也大都是这两派的附属。
正当两个门派的统领者还在想着怎么吞并对方的时候,一个蒙面人的出现打破了两派制衡的现状。
那人先后挑战了两个统治者,皆是完胜。
这个武艺深不可测的蒙面人成为了两派的新统领者,取名天迟教。
一时风光无限,吸引无数豪杰加入,口其号为
“天道已迟,逆天则生。”
随后各大门派都被收服,天迟教当真可以称为当时的第一大教。
连朝廷感受到了不小的威胁,起初朝廷采取讲和招安,赐予其官爵金银,收纳各种江湖人士入朝。
起初还算和谐,可有些人野心远不于此。
天迟教出现了两个党派,一个是主张以和为贵,一个是主张强者为王。
但由于蒙面人的威压,这两派都不敢搞什么太大动作。
可就在这时蒙面人突然消失,可以说是人间蒸发,教众都是惶恐不安。
这时野早已心压抑不住的那批人乘机上位,稳定了教众开始压榨朝廷,要求越来越过分。
最终朝廷忍无可忍,开始动用武力征服。
而当初主张以和为贵的那批教众也分离出来。
其中带头的便是道阳观,其他皆是追随者。
随着教派分崩离析,加之朝廷誓要清除这只贪婪的吸血虫。
虽说付出的代价惨重无比,但还是咬着牙击溃了天迟教,剩余的残兵败将只能躲进深山之中。
这一战,是真的动了凌国根基了,朝廷也警惕了起来,开始吸纳扶持自己在江湖的门派。
那些天迟教的人如今还在时不时攻击百姓,但深山难寻,这一直令朝廷头疼不已。
“这是因为天迟教的血印平常是看不见的,需要用黄杨树的汁液涂抹在血印上面才会显现。”
朱仁将一张布拿出来摊在桌子上,这张布上画着艳红色的血印,有些像一朵盛开的莲花。
“近几年天迟教算是安分,并没有什么大动作,但此次突然出手,必然有问题。所以为了调查这件事,朝廷命我连夜赶来,听说这人是冲着你来的?”
朱仁说着看向云翎,后者点头表示的确如此,随后又开口询问:
“你可曾与天迟教有过接触?”
云翎这些年里,每日都在枕香阁读书,上哪去接触天迟教的人,他摇头表示否定。
“他们对你出手,一定有什么原因。你们此行的目的应是‘风云大会’吧,我会派人跟随你们北上进京。”
看来朱仁对这几个人也是有所调查的,他目光盯着云翎。
“谢大人,不过我们很安全,有了消息自然会就近告知官府。”
云翎立马回绝,他并不想被什么人一直看守着。
当然,一直在暗中跟着他的那人,他也是因为没有办法。
“不行,这关乎凌国百姓安危,不能半点马虎,若是牺牲一点人身自由未尝不可,大丈夫为国为民,为何不可将就一下呢?”
朱仁义语气正言辞,这话说得真狠,一下子就上升了一个高度。
这还真让云翎有些不好拒绝,没有办法,看样子只能接受了。
看到云翎默许,朱仁斜眼看向一直在他身边不说话的男孩。
男孩心领神会,从桌子后走出来。
云翎一早就看到了这个男孩,有些不解问着:
“大人不会就将这么一个小孩子安排在我身边吧?怕是有些不妥吧。”
“你才是孩子,我今年十二了!”
那男孩语气愤怒,好像很不喜欢别人说他小。
“那不还是小孩嘛,小朋友你叫什么啊?”
湫糖儿看到小孩子,觉得好玩,上前摸着他的头问道。
那小孩竟然马上变脸,挂着红晕傻笑着说道:
“我……我叫阿福,姐姐你好漂亮啊。”
云翎和喻长阳眉头一皱,相视一眼,这小孩好像有点……有点好色啊!
但是湫糖儿却没看出来啊,两人有些打自心里的不舒服。
站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周雨沂突然走了出来,拉起了正准备蹲下抱阿福的湫糖儿。
湫糖儿不明白怎么了,回头看向周雨沂,一脸疑惑。
云翎见状赶忙开口:
“既然局势紧张,派这么个孩子……”
说完云翎和喻长阳暗暗松了口气,都用感激的眼神看了一眼周雨沂。
“阿福虽说年纪小了点,但阿福是很有天赋的密探,有孩童的样子也不会被人起疑心,而且阿福会的技能很多,例如洗衣做饭等等,你可以当个丫鬟使唤。”
朱仁依然坚持,态度很坚决。
“大人?”
阿福好似对丫鬟这个称呼有些不满意,却也不敢说什么。
“是不错,虽然很没用,我姑且就收了吧。”
云翎见状,只能无奈接受。
朱仁见云翎总算是答应了,提议道:
“你们二人在外可以主仆相称,这样也更加隐蔽安全。”
“这个不错,阿福过来喊声公子听听。”
云翎蹲下身,笑眯眯地看着阿福招了招手。
阿福本不愿,但被朱仁狠狠瞪了一眼,只得乖乖走过去说道:
“以后公子有什么事,吩咐阿福就是了。”
“不错,就是矮了点。”
云翎嘴里还有些嫌弃,还用手摸着阿福的头顶。
“公子说得是!”
阿福气得满脸涨红,突然凑到云翎耳边用很大的声音喉着。
云翎耳朵一阵疼痛,朱仁刚想发作,他急忙摆了摆手喊道:
“没事,没事,这孩子性格我挺喜欢的。”
“那就多谢大人了,我会带着他的,若无其他事,我们可否离开?”
“嗯,你们可以离开了,阿福做好自己的事情。”
离开前,朱仁向阿福叮嘱着。
“是!大人,保证完成任务。”
阿福做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四人出来后,长舒一口气,这审讯部的气味真不怎么好闻。
云翎摸着阿福的头,让阿福很不舒服:
“来给你介绍一下,我是你主子,他……”
在介绍过程中,当介绍到周雨沂的时候,由于这家伙眼睛看了他不该看的地方。
被周雨沂直接将他一只手提起来往后一扔,着实让几人一惊。
不过这小子竟然没事,看样子他是有些不妥武功底子在的。
“这小子有些本事,身体硬朗得很,应该没有问题。”
周雨沂走到云翎身旁声音很小。
云翎点了点头,刚刚周雨沂是在试探他的武功,而他刚刚一直挑逗阿福,也是在试探他的性子。
结果是它和普通小孩子没啥区别,暂时可以排除了威胁。
自从经历两次跟踪,云翎现在干什么都有些警惕。
他实在不敢大意,这关乎着自己的性命!
回到客栈,众人看到他们带了个孩子回来,满脸疑惑,在解释后,才知道了其中缘由。
听了四人的说辞后,林月瑶有些担忧:
“天迟教的人还会不会再来?”
“不清楚,但如果真是天迟教想对我出手,大概率还会再来。”
云翎敞开着讲,气氛些许低沉。
一边有人想要杀自己,一边有人似乎想保护自己。
云翎却都不知道是谁,这让他很乱,很烦躁,更多的是未知的不安。
他越想越头疼,找了个凳子坐下,低头沉思片刻后抬头。
刚抬头准备说什么的云翎,却被周雨沂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别想这么多,有我在。”
云翎身体颤了一下,目光看向周雨沂。
此时她还是脸上带着冷色,连那话语也没有多少温暖可言,但却让云翎心中出现一股暖流。
他是打算说自己离开的,这天迟教太过于危险。
云翎怕连累他们,而周雨沂看出了他的想法,在说出来前阻止了他。
“对啊,云哥哥,我们这么多人,怕那个什么天迟教的干嘛。”
湫糖儿也看出云翎心情不好,开口安慰着他。
喻长阳也看出云翎的担忧,也是开了口:
“就是,区区邪教,我们这些人迟早是要碰上的,师长们教我们这身本事,本来就是用来铲除这些恶人的。”
“没错,我们名门正派,岂有怕了那些邪教的说法。”
大师姐林月瑶也站了出来,身后的其他师弟师妹也是各个豪言壮志,没有丝毫畏惧之色。
云翎看到这些同伴的样子,握紧拳头,心中的不安顿时消去不少。
夜里……
云翎盘坐在床上,刚刚修炼完《天归》,随后直接躺在床上。
从衣袍里拿出那把方尺,借淡淡的白辉看着它。
嘴里不自觉地喃喃:
“树高入地深,红墙挂梅枝。待到红月出,透镜观自明。”
这段诗词是他的姨娘楚璇所说,他不明白这十二个字的含义。
而他要北上进京的原因,也是因为楚璇的指引。
楚璇说过,等云翎明白段诗词,心中的谜底自然也就解开了。
根据前两句,他猜测是宫内的红墙。
所以这次进京的目的,就是找机会去到皇宫里,试着去寻找一下。
“什么人,出来!”
忽然感觉到窗口似乎有人,云翎低声暴喝一声。
在连续修炼了数十天的《天归》后,云翎的感知力得到了不小提升。
但由于功法的特殊,他无法判断自己的武艺如今处在什么水平。
“公子,是我,阿福。”
门外传来的是阿福的声音。
云翎狐疑片刻,让他进来:
“找我何事?”
阿福赶忙赔笑着说道:
“阿福是担心公子半夜着凉,这才过来看看公子的被子是否盖好。”
“你还挺细心,不必操心这些,我有事自会去找你,回去吧。”
这么明显的谎言,云翎不傻,自然看得出来。
如此,也验证了这家伙其实心思并不深沉。
今夜有些难眠,云翎外出走到院子里,想散散心。
“诶,小糖儿,你们几个?”
刚出门云翎就看到喻长阳、林月瑶、小糖儿以及方乐在走廊朝这边走来。
“云哥哥,我们是来找你的。”
“找我的?”
“对啊,大家看你今天晚上吃得少,给你带了些吃食。”
“云翎小兄弟,是出来散心吧,带了些酒水,正好我们喝一杯,如何?”
“你不会这就怕了吧,云翎,若是这样,我方乐可不会服你的。”
半两微风,三分辉月,五人坐于院落中把酒言欢。
一道身影在屋下,看着几人,嘴角不自觉弯起来。
在这短暂的时光里,将心中的不悦都抛开在脑后,今夜只有欢笑……
第二日,一行人一大早就收拾好了行李。
既然查清了刺客的身份,也是时候准备离开洛安城了。
这里的河灯节给众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云翎与他们在这里相识相交,心中不免怀念这里的喧闹。
他们一共安排了四辆马车,三辆大的。
道阳观与紫幽谷一边各一辆,行李物品一辆,最后一辆小的是云翎和周雨沂,还有阿福。
这是云翎自己要求的,本来是要再来一辆大马车的。
“你倒是装潇洒,当好人了,干嘛让我驾马车啊?”
对此,阿福很不开心,本来有大的马车。
云翎却不要,非要坐这小马车。
这就算了,他还不要马夫,让自己驾马车,所以嘴里一直抱怨不停。
“你不正好会嘛,自己人我比较放心,你跟着我们,到时候有危险我们还要保护你,你觉得是你的性命重要,还是现在累点重要?”
云翎与其争辩着,说得阿福哑口无言。
而这其中有两个原因。
一是,云翎觉得还是提防一点好,毕竟这个阿福并没有完全摸透。
二是,周雨沂并不想和这个小孩在同一辆马车内。
话说,这喻长阳似乎很有钱,这几日几乎所有开销都是他出的。
正在快出城门之际,云翎从窗外看到一群乞丐。
其中有一对男童女童,像是哥哥妹妹,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们在与一些乞丐争抢着一盘食物,哥哥在里面不断护着食物,妹妹在一旁不敢吱声,畏畏缩缩,最后食物只剩下一星半点。
云翎说自己离开片刻,一会儿就回,让其他人先走,自己随后赶上。
阿福想下来,却被周雨沂催促着快走,没办法。
只是稍微拖延一下,周雨沂又会马上催促着。
云翎朝乞丐们走来。
他们发觉有人似乎在靠近,有些害怕,面容焦虑,浑身发抖。
这显然是受尽折磨才会这样出现本能反应。
但唯独这个哥哥不是。
难道他没有被打吗?
不对!
这时,一个身材有些胖的中年男子走来,衣着打扮贵气,手中带着些吃食。
只见他将这些吃食放在地上,一群乞丐赶忙冲上来,一抢而空。
见状,云翎猜测着这人应该经常给这些乞丐吃食。
不然的话,乞丐是不会敢如此随便就上来抢夺食物。
随后那人又走向那对没有上前抢夺食物的兄妹。
将食物递给他们:
“来,吃吧。”
男孩将妹妹护在身后,十分警惕看着对方。
中年男子随后打开一个食物,撕了一片放入口中,面色慈祥。
男孩这才慢慢接过食物,先自己将食物吃了遍。
等了片刻,这才将食物递给妹妹。
这时中年男子笑呵呵道:
“呵呵,你们若不嫌弃,可以来我这里,可以保证你们吃穿住,不过就是需要些力气,如何?”
这的确是不错的选择,因为至少比起现在,至少可以稳定地活下去。
那男孩有些犹豫,看了看自己背后的妹妹,于是点点头,准备跟他走。
中年男子带着两个孩子准备离开,可却被一人挡了回来。
“大……大人!”
那中年男子看到这人,身体不自觉后退,说话吞吞吐吐。
“老宋,最近找人有点勤快呀。”
那个穿着官差服饰的家伙,面色阴沉开口说道。
“没……没有啊,这月月初到现在只找到这两个啊。”
“嗯?”
“我错了,大人!我不敢了,我这就走。”
“滚蛋!”
那中年男子赶紧跑走,那位大人看向两个小孩,低声说了几句,带着两个小孩离开。
云翎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些。
有许多的没有良心的商贩,会去找这些流浪的乞丐。
让他们去自己的黑心工坊里做下人了,没日没夜地劳作至死。
而云翎并不知道这些,他也没多想,本来是想买些吃食给这两个孩子,现在不用了,自然回去了。
回到马车后,周雨沂用疑惑的眼神望着他。
“没事,就是见两个小孩子可怜……”
周雨沂听完后,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自然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她发觉到了不对,但也并没有说出来,她并不关心这些。
云翎见她不说话,可能是觉得自己同情心泛滥了吧。
外面驾马的阿福将头靠近马车内偷听,默默记在心中。
这次大人给他的任务,就是将此程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以书信的方式汇报给他。
他牢记在心中,在他眼中,朱仁发布的任务就是最重要的。
马车队伍渐渐离开了洛安城。
身后的城的故事并不会因为他们的离去而停下。
而他们自己的故事依然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