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这处暗巷……
此时气氛凝固到了极点,众人的表情不一。
紫幽谷站在不远的一侧,她们也看到了这一幕,满脸震惊。
尤其是湫糖儿,她不相信这是云翎做的,有些着急。
林月瑶相比要好上一些,但眼神中依然充满惊讶。
而再看道阳观这边,都是怒气偏多,这也是人之常情。
喻长阳此时正怒目圆睁地看着云翎,强压着自己再次出手的欲望。
他猜测到,可能是方乐,因为昨日的事情丢脸,所以想出出气,因此才会迁怒于云翎。
但却听回来的师弟,说云翎要杀他们二人。
喻长阳起初是不相信的,因为他知道云翎根本就不会武功,而且性子沉稳,为人也是比较平易近人。
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于是他马上赶来,结果看到这一幕后,内心一时间就被愤怒填满了,这才拍了云翎那一掌。
这一掌算不得重,但也的确不轻。
云翎右手捂着被拍击的胸口,站起身来解释着:
“喻师兄误会了。”
“大家先冷静下来,我相信云哥哥不会这样做的。”
湫糖儿站了出来,焦急无比,眼睛都有些欲哭之态。
林月瑶也站了出来,和湫糖儿一起挡在了两人中间劝和:
“对啊,动手伤了和气,我们好好谈谈,给云翎一个解释的机会。”
“咳咳。”
就在这时,道阳观那边传来了咳嗽声,随后他们一起激动喊道:
“大师兄快看,方师兄他醒了!”
闻言,喻长阳赶忙回身蹲下查看方乐的情况,并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湫糖儿赶紧跑到云翎旁边,语气带着担心:
“没事吧,云哥哥,喻师兄他一定是太着急了,才会这样的……”
摆了摆手,云翎打断了还想再解释的湫糖儿,嘴里说着自己无碍。
“我和师弟见云翎独自一人来到这暗巷,有些好奇,于是就跟了过来……”
方乐本身没太大事,只是因为觉得自己要死了所以才吓昏了过去。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并无大碍,她这也才意识到,云翎其实并没有想杀自己,那其实是在为自己疗伤罢了。
他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并不是完全一样的,有些不能说的地方他也改口了。
既然他为自己疗了伤,他也自然没说出云翎让他挡刀的事情,毕竟他们跟来的目的也是不光彩的。
“原来如此,是我错怪了云翎。”
得知真相后的喻长阳,对云翎非常愧疚,走上前,低头抱拳,语气诚恳开口道:
“是我太鲁莽了,伤了云兄弟,我任凭你处置。”
见他这样,云翎赶忙扶起喻长阳,嘴里说着:
“我已无大碍,误会而已,解开就好了。”
其他几人也是连连相劝,这才把喻长阳劝起身了。
云翎并没有怪他,这种事情任谁也会心乱。
何况对方现在还只是个少年,能稳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这黑衣人从何而来?云翎你是得罪了什么人嘛?”
林月瑶问起原由,云翎则摇头回应,表示不知。
“那这黑衣人是方乐杀的?”
湫糖儿看到地上已经死去的黑衣人,好奇问着。
方乐摇摇头,自然是不知的,他与此人相差甚多,撒谎很容易被发现。
这里当时就他们俩,此时众人皆看向云翎,满脸疑惑。
疑惑的缘由大家都心照不宣。
云翎经脉尽毁的状况,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以云翎的身手,是不可能杀掉这个刺客的。
“当然不是我啦,对吧,周姐姐。”
只见云翎对天上喊着,周雨沂从屋顶跳了下来。
众人皆是震惊,周雨沂没有说话,看向云翎很是凝重。
“难怪周姐姐也提前走了,原来是发现云哥哥有危险啊。”
湫糖儿语气有些惊喜。
“谢啦。”
云翎伸出了左手想与她击个掌。
周雨沂却没理会他,走到他身后便止步。
她在云翎离开不久后,潜藏在暗中,看完了整个过程。
既然她都出来了,大家也觉得是周雨沂出的手,没人会怀疑。
经过众人一番商讨后,决定将这人的尸首交给官府,此事还是交给司刑处的人处理比较合适。
在司刑处交代了事情的发生过程,众人的有着门派的身份在,自然而然提高了这份说辞的可信度。
完成一系列的询问后,众人离开了司刑处。
回到街上,云翎与周雨沂在后面保持着一定距离。
“看样子,那人不会对我出手,至少目前不会。”
云翎脸色明显轻松了不少,随后又道:
“只是这人的身份,还需要等官府的人调查,才能出结果,也不知是否还会有人动手,真是麻烦周姐姐了。”
他对周雨沂很感谢,也很信任。
若是没有她,自己的性命就如风中残烛一般,时刻都可能熄灭。
周雨沂没有说话,侧着脸看向别处。
云翎的视线跟了过去,看到一处正在卖冰糖葫芦的小贩。
鲜红的山楂表面裹着诱人的糖衣,在火光之下,显得更加晶莹剔透。
越过人群,云翎走到小贩那里,买了两根。
回头时,周雨沂已经不在了。
诶?人去哪了?
云翎没办法只好又找小贩拿了纸包好带走。
“咦?云哥哥,周姐姐怎么又不在了。”
湫糖儿回头时看到云翎又只剩一人,于是有些好奇。
“可能有事离开了,先回客栈了也说不定。”
云翎就只好这样解释了。
“好吧,不知道比赛结果怎么样了,对不起云哥哥,我看丢了。”
湫糖儿语气带着歉意,云翎当然不会怪她,一直安慰着她。
云翎发觉自己与之前不同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不同在哪里。
十年不出世,大多都是孤身一人,这导致他做事很正经规矩。
在经历了这些天后,尤其是与这行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开始慢慢变了,也许他自己也没发觉。
咦?感觉有点不对!
云翎回身一看,冰糖葫芦竟然不见了!
他回头望了望,不会被偷了吧。
“云哥哥,你怎么了?”
湫糖儿看到云翎脸色不对,又担心他。
“是不是刚刚我出手太重了?”
喻长阳见状,一脸歉意赶忙询问,他现在还是对云翎非常愧疚。
云翎想到了什么,随后笑道:
“没事没事,今天过节,哪有这么多不顺心的事啊,我们继续走。”
说罢便右手挽住喻长阳的的脖子,左手挽住方乐的脖子。
几人乐呵呵地朝前继续走着,两人也不介意他这么做,就这么让他挽着,有说有笑的。
而在一高楼无人处,一道倩影在上方坐着。
两腿,一直一屈,右手拿着红润的冰糖葫芦。
看着下方的几对男女,放在微红双唇上,随后轻轻咬碎上面的一层糖衣。
甘甜入深心,笑风起衣发,清夜伴着晚闹,凡间红尘皆在此。
“四十七号在哪里?四十七号在哪里?你的河灯获得了第一名!请快来领取你的奖品。”
此时,旧服男子嘹亮的声音传来。
“快看看,你们有人是四十七号吗?”
一行人赶忙互相观望着对方手里的数字。
“哇!云哥哥就是四十七号!太真厉害了!我们赢啦!”
云翎离去时就将卡片给了湫糖儿保管。
湫糖儿手里拿着卡片开心地跳了起来,其他人也不停得对云翎称赞着,表示佩服。
她一路小跑,蹦蹦跳跳得来到了旧服男子跟前,递交了卡片。
“恭喜,恭喜,这是我们的奖品,拿好咯,大家一起祝贺这个小妹妹吧。”
那旧服男子贺喜道,随后将一个大河灯递给了她。
一阵鼓掌声响起,湫糖儿被人围观有些不好意思小肝癌,赶忙跑回队伍里。
那个大河灯非常漂亮,约长约十二寸。
是用上好的松油纸做的,做工精巧,绚烂无比,它甚至还可以变出三种不同的形状。
湫糖儿满脸开心抱着河灯,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像其他人炫耀。
许多羡慕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的身影移动。
湫糖儿跑到众人面前,随后递给了云翎。
接过河灯,拿在手里细细看着河灯的技巧,其他人发出惊呼声,这河灯的确不一般。
此时不远处,昨日的那个老爷爷正看着这边。
眼中倒映出那个绚丽的大河灯,手中拿着自己失败的河灯,随后便转身离开了这热闹的街道。
云翎看到了他,带着大河灯追了上去。
其他人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随后跟了上去。
此时老爷爷正坐在江边的一棵柳树下,顺着这黑黝黝的恒江望向东方。
他也察觉到了带着大河灯的云翎,老爷爷面露微笑,声音有些无力:
“哈哈,恭喜小兄弟,果真厉害,老头子我啊,输得心服口服。”
“小子只是运气好罢了。”
慢慢走过来,手里的大河灯非常亮眼。
照亮了一这一片,地面的碎石杂草都看得很清楚。
“小兄弟不必如此,老头子我赛了四五十年的河灯了,倒不至于输不起。那岂不是了输比赛,还输了人嘛。”
老人摇摇头摸摸胡子摇头感叹道。
“老人家,这河灯我送与您。”
云翎将河灯递给了老人。
老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激动万分,欲为其行拜礼。
这可把云翎吓坏了,赶忙阻拦。
“使不得,您多大岁数了,拜我多不合适。看您老人家一直是一个人,您的家人们呢?”
赶紧将老人搀扶起来,云翎询问着老人家里的情况。
“唉,我的老伴死得早,只剩一个儿子,名叫王小池,十年前说要去大海上做生意。起初他还会给家里写信,还说自己赚了些钱,再赚些足够取媳妇和给我养老的钱就回来,然后就没了音讯。”
“我前几年身体还好,还能去寻寻他,现在老了,身体不行了,不能到处奔波,我想落叶也总要归根吧,就没有再去。”
“这个河灯大,做得漂亮也扎实,漂得远。我每年都会参赛赢得了这个河灯后,就在上面写上信,希望这河灯能漂到大海那边去,让我的小池看见,小池~小池啊!”
老爷爷声音变得哽咽着,眼中饱含泪水,滑落在这干枯的皮肤上。
老年人就是这样,与人交谈,就会不知不觉说许多话。
云翎在一旁听得很认真,看着老人表露着自己的真实情感。
他们的生命已经到了末尾,能在死前多说几句,可能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种美好吧。
一行人也在一旁,自然听得到。
女生都已经是泪眼婆娑了,小糖儿更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男生这边就好一些,但也是眼眶红润,同情着老人。
“老人家,您儿子一定会看见的,我来陪您一起放这个河灯。”
云翎感触颇深,强压着自己心中的悲凉。
这种亲情流露,让云翎不自觉想起自己的母亲。
虽然只是在梦里见过,但还是忍不住想。
虽然从小就没有见过,但还是忍不住想。
虽然没有说过半句话,但还是忍不住想。
“我们也一起。”
一旁的他们含着泪水,心痛不已,上前来帮忙。
老爷爷欣慰得笑笑,慢慢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用手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尘,嘴上不停说着谢谢。
从衣服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依稀还可以看懂的字。
这并不是老爷爷没文化,而是因为年老手抖没有办法写好。
云翎看得出来老爷爷以前是练过书法的,因此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心酸了。
众人一起来到江水边上,将那河灯放在了江面上。
合力推出去,河灯缓缓流到恒江中间,顺着流水朝着东方远去。
河灯带着老爷爷的盼望和一行人的祝福。
这条江其实是到不了大海的,这其中可能也只有云翎知道。
因为在地图上这条江只是分支,水程并不远,也就四五十里的样子,远远到不了海。
云翎当然不会说出来,因为这可能是老爷爷最后的念想了。
这绚丽的河灯照亮了黑黢黢的江面,有不少鱼儿翻腾起来。
它慢慢漂走,渐渐远离了他们,直到随着越来越远。
直到那河灯只剩下那么小一颗光点的时候,老爷爷才肯转移目光。
若是老爷爷眼睛再好一些,可能还会看更长时间。
众人告别了老爷爷,本来喻长阳想给一些钱的。
但他却说,自己并不愁吃穿,说来这个他也奇怪。
时不时就会有些米啊,菜啊,衣服啊,一些散钱等等出现在他的家里。
他猜测可能是街里邻居帮衬他的,也可能是他的儿子王小池派人送来的。
但至于为什么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不得而知了。
“唉,祝愿老爷爷早日与他的儿子相聚。”
喻长阳叹息了一声,众人点头表达自己也是这般想法。
“我们也去放河灯许愿吧!”
湫糖儿忽然想到这个点子。
首先随声附和的当然是女生这边了,男生自然也愿意。
几人纷纷跑到比赛场地,在河里找到了自己的河灯。
可惜有三个河灯已经不知所踪,只好和其他人共用一只了。
他们各自将愿望写在河灯上。
“诶,小糖儿你别偷看啊!”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
“方乐师兄,你快还我。”
“哈哈,师弟,你这愿望怕是有些难咯。”
一阵打闹过后……
见湫糖儿靠了过来,喻长阳无奈开口道:
“我就祝愿大家平安无事,顺风顺水而已。”
闻言,小糖儿立马用手捂住耳朵,嘴里不停说着:
“听不见!听不见!喻师兄你怎么说出来了,说出来就不灵了。”
喻长阳一阵尴尬,原来她不是来看自己愿望的。
“都写好了吗?我们一起放吧。”
“好了!”
几人齐声喊着。
来到江边,八盏河灯漂泊在江面上,隐隐的火光闪烁着。
目送着它们远去,带着各自的心愿,去向远方无人之地。
不自觉间,河面上又漂来一盏河灯,与前八盏河灯交汇。
只有云翎发觉了,朝那盏河灯漂来的方向望去,已经是空地。
回到街上……
“云哥哥这次比赛得了第一,得请客吃饭啊,这是规矩!”
湫糖儿又出个点子,不得不说这丫头点子是真多。
云翎听后疑惑道:
“什么时候有这规矩了?”
“当然啦,自古,喜庆之事,都不能太盛,否则物极必反。今天云哥哥又是赢得了比赛,又帮助了老爷爷,可谓是大喜,所以必须请客来压压这大喜。”
湫糖儿笑颜开展,说得条条是道,众人皆是觉得很有道理。
云翎听得一愣一愣的,轻轻敲了一下湫糖儿的头开口:
“你哪里学的这些,好吧,不过先说好,我出门没有带太多银两,吃不了太好的。”
“没关系,云翎你请客,我来付钱,就算是我对那一掌的一点点补偿。”
喻长阳非常豪气,于是两人为这事争起来好一会儿。
实在看不下去的林月瑶站了出来:
“别争了,咱们就这样,正好比赛的时候云翎离开了,让云翎猜猜今天河灯比赛所说的惊喜是什么,怎么样?”
“这个好!”
湫糖儿眼珠子转了转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其他人也附和着。
此时有人却突然说道:
“不行,这个太简单了。”
众人不解,云翎没在场,这个题应该很难才是。
“周姐姐,你回来了啊。”
顺着声音源头看去,便看到了慢慢走来的周雨沂。
“诶,说了可不能反悔,喻师兄的饭我可吃定了,这所说的惊喜应当是炸药烟火吧。”
云翎看了一眼周雨沂,随后开口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讶不已。
周雨沂却是一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
“云哥哥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偷偷回来看到了?”
湫糖儿满脸震惊,狐疑地看着云翎。
“因为我闻到了淡淡的火药味,所以一开始我便猜测会有爆炸,在水中的木桩,应该就是烟火存放的地方了。”
“在下实在佩服,云翎兄弟的观察力着实让我开了眼,这顿饭我请得心甘情愿,你们随便点!”
闻言,喻长阳是打自心底地佩服他。
“好耶!我们去凤楼!”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哈哈哈,没事,大家开心就好。”
几人结伴,在街上闹着,在欢声笑语中去了酒楼用餐。
这个节日,大家都心满意足了。
回途中,江面上已经漂浮着上千只河灯,整片江面都被照的璀璨无比,流莹火瀑间翻腾起涟漪。
这每一个花灯就是一个人甚至几个人一起的美好期盼。
一个一个的梦想、志向、愿望随着江流飘向他们心中的未来。
这一幕美极了!
河灯们相聚,分离,熄灭,最后沉入江底……
不出意外,这一夜就将会是灯火通明,整座城的喧闹,打破了原本应该夜的寂静。
一处无人的小破院子里。
身着破旧衣服的小男孩,怀里抱着两个白白的热馒头。
今天过节,所以乞丐比以往要好乞讨得多。
男孩拍拍在昏睡的女孩,女孩呢喃着醒来。
她的衣服比男孩要好上一些,两个孩子都非常瘦,一看就知道是营养不良导致的。
这是一对兄妹,哥哥拿出白白的香馒头,撕成小块喂给妹妹。
自己没吃多少,两个大馒头,一个半都给了妹妹。
即使是这般的苦难,男孩眼中依旧是有光芒的,至少他还有妹妹。
他可以为了妹妹,做任何的事情,只要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哥哥,我好幸福啊。”
妹妹这样说着,童真的声音从男孩怀里传来。
她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但她不知道,这句话会让男孩更加愧疚。
“哥哥有你就幸福,以后一定会让你过上公主一般的生活!”
哥哥的话虽然有些无力,但是语气温柔,抱着妹妹安慰着她。
“哥哥我想听故事。”
“好,从前有一个叫做姜国……”
女孩伴随着男孩的声音悄悄入睡,男孩随后也入了梦乡。
这个故事男孩讲了无数遍,女孩也听了无数遍。
但她依旧会缠着哥哥讲给他听,听着哥哥的声音,她就特别安心,心里踏实。
他们就这样睡在喧闹城市中少有的寂静之地,他们睡得安详,睡得惬意。
至少这温暖的夏夜,比之那刺骨的寒冬要要好上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