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退回一个小时前。
此时飞机已经在平流层完成了一半的旅程,各项指标均无异常,两位机师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老机长捧着一杯咖啡:“菜鸟,这是你第几次起飞?”
“第二次,机长。”菜鸟副手擦了擦湿漉漉的手心,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老机长哈哈大笑:“别担心,我在这条航线飞了三十年,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副手道:“机长,你在空中就从来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吗?”
“奇怪的事?”老机长嗤笑一声,“你不会又被那群小丫头忽悠了吧?”
老机长口中的“小丫头”是指机组里那几位年近30的空姐,她们热衷于购买埃及当地的奇异饰品,经常把那里的神秘传说挂在嘴边。
他不满地嘟囔着:“都说了飞行是件很严肃的事情,不要给新人灌输些奇怪的东西。”
副手急忙否认:“不,是我自己在谷歌搜索了一下,据说进入法老陵墓的考古学家们都会染上一种怪病……”
“除了金字塔就全是诅咒对吧?”老机长耸耸肩,“其实到时候你可以下机去看看,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祭司,贫穷的人民和破败的街道,和其他非洲城市没有什么不同。”
副手失望地点点头:“好吧,我还以为这条航线上会有什么奇异的经历呢。”
“世界上哪有什么诅咒,”老机长再次确认了一眼雷达,“要真说有什么诅咒,那遇到沙尘暴才是我们最大的不幸。”
副手咽了咽口水,指向前方那团黑色的旋涡:“您是说那个吗?”
不断翻滚的黄沙和碧蓝的天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面是风平浪静,一面是波涛汹涌。
老机长的咖啡从嘴里喷了出来:“见鬼!”
雷达依旧安安静静,代表飞机的绿点四周空空如也。
“呼叫塔台!呼叫塔台!”
电台里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所有指示灯瞬间熄灭,驾驶室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菜鸟副手和老机长面面相觑,后者扯了扯嘴角:“恭喜你,这就是一次奇异的经历。”
飞机的动力没有受损,飞机还能在固定的航线上滑行一段时间,但如果他们不能及时转向,这架承载了308位乘客的客机将被风暴绞成碎片。
菜鸟面如死灰,握着操杆的手微微颤抖。
“菜鸟!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你快尝试能不能解除自动驾驶!”老机长解开安全带,起身检查是否还有开关正常运行。
菜鸟双眼发直,显然已经陷入了恐惧之中。
“混蛋!”老机长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听好了,老子工作了36922个小时,从来没有一次愧对自己的这身制服!你的身后是是335条鲜活的生命!
“所以你要么给我振作起来,要么我现在就把你丢下去!”
“是……是,收到!”
就在这时,老机长的耳朵一动,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详的响声。
“哦上帝啊,千万别是……”
“咔嚓!”
一条细碎的裂纹正如毒舌般吐着信子,缓缓攀上前挡风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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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正在失控,它倾斜着坠入地狱。
黄雾覆盖了舷窗,婴儿的尖叫,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的抽泣充斥着整架飞机。
“各位乘客!请系好安全带!氧气面罩就在上方!不要惊慌!”
CC机械地重复着这几句“台词”,她知道这次旅途注定通向死亡。
刚刚从通讯器中,机组的乘务员都知道了发生在驾驶舱的惨剧。
挡风玻璃摇摇欲坠,巨大的气压差点将两位机师卷到5千英尺的高空中。
老机长将副手锁到驾驶舱外,自己在狂风中做最后的挣扎。
乘客们没有了最初的愤怒和惊慌,转而紧紧和身边的同类拥抱在一起,迎接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
CC颓然地放下呼叫器。
就在这满天的狼藉中,她看到有两个小孩站了起来。
男孩身穿一套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神色自若地理了理下摆的褶皱,倒像是要去参加某场上流的沙龙。
女孩一袭青黑色的复古连衣裙,素白的小脸被如墨的卷发衬得没有一丝血色。
女孩头上红色的发带在她的视野里跳跃,那是这部黑白默片的唯一一抹亮色。
他们穿过悲鸣的人群,来到了舱门旁,似乎正在研究怎么转动这个锁死的轮盘。
“不要!”CC急忙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扑上前去拉住两人的衣襟,“你们在做什么!”
“放开我,肮脏的麻瓜。”男孩冷冷地拍开她的手。
“孩子们听我说,”CC道,“我知道你们是想自救,但是这里不是地面,一旦打开舱门,所有的人都都会被抛到高空,必死无疑!
“我们的机长正在做最后的努力,请不要葬送大家求生的希望!”
男孩勾起嘴角:“谁乐意管你们的死活?我们可不是同类。”
CC一愣,她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非凡的气息。
“德拉科,我觉得她说得没错。”女孩靠在舷窗上,盯着黄沙中隐隐浮现的城市轮廓。
“打开舱门,我们必死无疑。
“因为这里不是现世,这里是亡者的国度。”
这是一片古老的遗迹,寂静的城垣上布满了裂缝。
正如之前所说,魔法界和麻瓜界就像棋盘的上下两面,这里也是被强大巫师隐藏起来的空间——也许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陵墓。
那位巫师显然不希望有人打扰自己的安眠,因此他将入口设在了沙尘暴的中心。
但是他没有想到,千百年后的人类能在连巫师都到达不了的高空航行,黄沙之国都吸引力和原世界的拉力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黄沙之国和飞机就像两颗紧紧挨在一起的泡泡,一旦打开飞机解体,两颗泡泡就会坍缩融为一体,他们将被永远困在这里。
女孩向她伸出手:
“这位美丽的麻瓜小姐,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最好带我们去找能操作这个机器的地方。”
“你们,是谁?”
“唔,你姑且理解为天使吧。”
CC鬼使神差地相信了。
飞机的两翼开始冒出火光,他们在一片哀嚎声中艰难地前行。
驾驶舱外,菜鸟副手蜷缩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开始回想起小时候妈妈带自己去教堂礼拜的日子,那些祷告词是怎么说来着?
自己现在胡乱“阿门”一通还来得及吗?
他看到CC带着两个孩子向这边走来,但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看到他们正在尝试踹开舱门,但是他不知道该不该阻止;
他感受到劲风呼啸,沙砾如刀割般划过他的肌肤,但是他已经忘记了挣扎。
“修复如初!”
仿佛按下了倒带键,破碎的玻璃,断裂的电线和飞舞的纸屑,一切都在慢慢倒退,回到一个小时前属于它们的位置。
那种窒息般的耳鸣消失了,他再次听到了血液回流进心脏有力的脚步声。
老机长眯着眼睛躺在驾驶座上,七窍流血。
那两个古怪的小孩从袖子里取出同样古怪的树枝,银色的光芒瞬间喷涌而出。
“羽加迪姆 ——勒维奥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