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年龄小,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觉得老妈没吭声,任由奶奶说风凉话,抿紧嘴不吭一声,捡完一篮子红薯片带我回了家。长大后再聊起这件事,老妈告诉我,要不是粮食断了顿,当场就把红薯片扔回去不要了,这是后话。
还记得有次家里没啥吃饿极了。村子里的一个小伙伴告诉我,奶奶家正在烙葱油饼。那时候我年龄小,不知道脸皮为何物,何况村里的小伙伴去爷爷奶奶家吃饭是常事。不懂事的我也屁颠屁颠的跑到奶奶家。
走进家门口,就闻到一股香味,看看吃饱喝足心满意足的奶奶开口就说:
“奶奶,我饿,我想吃葱油饼。”
奶奶瞥了我一眼,没好气的道:
“要吃,去你家吃去,我家没吃的。”
那时候真不懂事,不知道有个词叫睁着眼说瞎话,也不知道什么叫重男轻女。指着高高挂起的篮子大声质问道:
“你骗人,明明上面挂的馒头篮子里有一篮子的葱油饼。”
被拆穿的奶奶,恼羞成怒,一边动手打我,一边骂:
"一个丫头片子,还想吃葱油饼,你也配吗?"
小孩子都是很有灵性的,用我妈的话说是猫狗知温存,只要对他们好他们就愿意接近你。慢慢的我们长大了,跟爷爷奶奶并不亲近,甚至有时候还觉得并不比街上有些老人亲近。
反而他们觉得以后要我们家,给他们养老了,所以都会假惺惺的嘘寒问暖,可实际上却有一分钱都不愿意给我们花。
所以这次看到说话假惺惺的奶奶,没有些许的亲近,还让人生出几分厌烦。冷冷的看着她和堂弟,不屑的说道:
“奶奶,你没打算让我进去,就不要邀请,说话言不由衷你不难受吗?你家的饭我也吃不起,你们自己留着好好吃吧。”
奶奶并没有呵斥我,只是假假的笑着。我觉的特别没有意思,甩个脸子继续往前走。
街道依旧陌生,我的目光四处打量。很快,一间低矮的平房引起我的注意。房檐儿低小,一道小小的门,让人在外把屋子里面的情形一览无余。
我打量了一下屋子只有七八平方,一张小床放在屋门的右边,床对角放着一张不大的四方桌,桌子上一个老式暖壶和几个杯子。
床边坐着个老太太,看起来八十多岁,头发花白。面朝床端着一老式粗瓷碗,喂床上另外一个老人吃东西。
床上躺着的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满头银发,腿盖在碎花被面的被子,像是瘫了不能动。看清老人的脸,我的眼泪哗的一下子倾泻而出。
床边的老人,似乎知道我跟床上的老太太有话要说,一言不发掩门而去。
我扑到老人床边,一把拉着老太太的手,泣不成声道:
“外婆,你怎么在这儿?你来这儿,我妈知道吗?”
外婆拍着我的手背,低声说道:
“不要说,谁都别说。”
“不行,你不能在这儿。这里啥都没有,你怎么生活?我舅舅呢?他为啥要把你送到这里?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我妈,让她来接你。”
说完就想起身,被外婆一把拉住,外婆满头的银发刺痛了我,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外婆老了,没有用处了,舅舅和舅妈就把她赶出来了吗?赶出来还不让我妈知道,这是要逼死我外婆吗?
心里异常愤怒,人怎能可以这样?这样做不怕遭天谴吗?
“不行,我一定要跟我妈说,让她立刻来接你。”
如果说爷爷奶奶不如外人,那么外婆是抚平我们幼小心灵伤痕的那个人。外公去世的早,我们没见过外公。外婆是旧社会的小脚女人,遵从的是在家从父,出门从夫,夫死从子。
在那个粮食是稀罕物的年代,外婆家日子算是过的不错,粮食成堆,猪牛成群。我们家离外婆家,有十里的路程。没有大路,还都是小路。
舅妈在家里管的严,外婆不能拿东西给我家。但外婆也非常心疼我们,平常藏点花生大豆之类,想来我家了,就把他们藏到里面的衣服兜里。
早早的吃完早饭,一双小脚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挪到我们家。上小学的时候,外婆不到中午就能走到,坐在路边等着我们放学。
看到我和妹妹,叫住我们,像变戏法似的,掏出花生豆子之类。那时候看到外婆比过年都高兴,外婆看着我们吃着她藏的花生豆子,也是满眼星光,笑容慈祥。
再后来到了初中,外婆来我家就要走到午后才能到。老妈怕外婆路上出事,不让外婆自己来,可外婆依旧是那么笑眯眯的看着我们,依旧是慈祥可亲,说出来是话更是动人无比。
“我想崽崽们了。”
说的我妈总是掩面而泣。我们一家也很心疼外婆,家里只要蒸白面馍馍,就知道外婆来了,就连两岁的弟弟都知道白面馍馍是外婆的,饿着都不会拿着吃。
我无比的愤怒,起身离开,我要赶紧回家,让我妈来把外婆接回去。就在愤怒的走出屋门的瞬间,我醒了过来。
眼角还挂着眼泪,愤怒还在心头挂着,久久不肯散去。一种难以言状的不祥感,从心递油然而生。看了下时间才凌晨三点多,所有的心情被焦虑和恐惧站满。
家里出什么事了吗?外婆出什么事了吗?上一世外婆外婆遗愿是土葬,和国家政策火葬相背。所以外婆去世是偷偷埋葬的,具体是哪天去世的我并不知道,大致时间就是这一学期。
只是断断续续从老妈嘴里知道上一世外婆去世的情景和老妈对外婆的愧疚。
今晚上这个梦无比的奇怪,已经不可能再睡着了,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到五点半,下床洗漱。女生宿舍大门大门打开的瞬间,我冲了出去,在宿管阿姨惊讶的目光中,直奔苏稷家去。
到了苏稷门口,我轻轻的敲了敲门,没用动静,又轻轻的敲了两下。听到拖鞋拖地的声音,我闪身站直,满面愁容。
苏稷打开门,看到失魂落魄的我,心疼的把我让到屋里,倒了一杯白开水。
“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的心很乱,看着苏稷,满眼含泪哭出来声。苏稷上前,抱着我拍着背,温柔是问道:
“乖,咱不哭,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我止住哽咽,眼睛通红,满脸泪光,无比悲伤,看着又可怜又无助:
“苏稷,我外婆可能出事了。”
苏稷心疼坏了,轻轻地拭去我眼角的泪水,低沉暗哑的问道:
“家里给你打电话了吗?”
我摇了摇头,眼睛更红,眼泪倾斜而下。
“没有,但是我梦到了,外婆肯定出事了。苏稷,我该怎么办?”
苏稷更温柔了,抱着我安慰道:
“谷风,不要哭,一切有我。咱们现在就回去。”
“可是怎么回去?就算现在回去,到家也明天了。”我依旧不放心。
“有我呢,我开车送你回去。”
从他的怀中跳了起来,“可是你还有课呀?”
苏稷又把我拉到怀里,拍着我“别担心,一切有我。你等我一会,咱们马上走。”
苏稷打了两个电话,快速的洗漱后,拿了两件衣服,拉着我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