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有意识的时候,竟然坐在了一个蒲团上。睁开眼,一座三足鼎立在道观前,蒲团前是三清金身。我不信教也不信佛,所以不知道这个金身是供的三清中的哪一位。
“你醒了!”
一个身穿道袍的男子看着我问道。只见他仙风道骨,一身紫衣道袍更显得宝相庄严。
一阵威压,让我不敢造次。我点了点头,不发一言。
“你已身死,不该滞留人间。你有身化厉鬼之相,本该送你投胎或打得你魂飞魄散,奇怪的是你却受了人间香火。三生台上,有人又愿意以魂为媒以魄为祭助你生还。罢罢罢,痴男怨女,本尊也助你一助吧。”
痴男怨女?我心里到处都是恨,哪儿跟痴男怨女沾边?
那道人并不听我解释,大手一挥。一阵狂风席卷而来,我进入了无边的黑暗。
当我从黑暗中醒来,抬眸望去。我在田地的树荫下睡着了。树叶稀疏,灼热的阳光从缝隙里透过,照在眼里一阵眩晕。
田地里的麦子熟了,到处是农人割麦子的场景。我摸摸额头,一层细汗沾湿了额头碎发。
实实在在的摸着头发,摸着满脸汗珠的脸,看着晒黑的胳膊,一阵懵。
我这是活了?
看了下胳膊上梅花型的疤痕,再看看胸前那颗标志性的黑点,这是我的身体。
人工割麦子?这是什么事情?
“你醒了?咋样了?不行你先回家歇着吧,我跟你妹割就行了。”
说话的正是老妈。老妈这时候看着不到四十的年纪,虽然极力保养,但是为了我们几个不得不干农活,所以晒得要黑得多,只是眼角没有细纹,身体也看着利郎很多。
我泪眼婆娑,跑过去一把抱住老妈委屈的哭了起来。老妈有点无措,拍拍我肩膀:
“你这孩子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哭的这么伤心。”
我抱着她不撒手,路过的乡邻问句怎么了?
老妈回答说:
“这孩子睡觉做噩梦了。”
满头银发的七奶奶说:
“妞她娘,别让孩子在地里睡,地里这么多坟头,保不准就有孤魂野鬼来招惹孩子。”
老妈点头应允。
“妈、姐,水来了,你们喝点水,吃点东西。”
气喘吁吁的弟弟从远处跑来,手里拎着两个水壶和一塑料兜东西。
看见活蹦乱跳的弟弟,再看看满眼心疼的老妈,我咧开嘴笑了。能回来真好。
弟弟把手中的东西放下,拿出袋子里面的西红柿和黄瓜说:
“我拿了点西红柿和黄瓜,是用井水泡过的,现在还凉着呢,先吃这个。”
妹妹也走了过来接过弟弟手中的西红柿,我拿了个黄瓜,老妈拿起了水壶。
弟弟看着我们开始吃喝,拿起边上的镰刀,接着割麦子。从来没觉得十二岁的弟弟这么帅气。
妹妹边吃西红柿边问:
“姐,你刚才咋了,哭啥来?”
我摇摇头说:
“没啥,做噩梦了。”
妹妹笑笑说了句:
“姐,你也有胆小的时候啊?没看出来啊!”
一脸灿烂的啃着西红柿,我有点恍惚,这张明媚的脸怎么都无法和我死的时候那张沧桑憔悴的脸重合。
临近中午,热浪席卷着整个大地,大家都无精打采的收割着金黄的麦穗。如果你能用点心,还能看到地面升腾的气浪。
我的脊背却一阵发寒,我重生了。如果这是真实的不是梦,那么人是有来世今生的。如果有来世今生,也就有了因果报应。
那么李诺,你欠我的,我让你百倍还回;你让我承受的,我也让你千倍承受。
我眯了眯眼睛,嘴角翘起,邪邪的笑了起来。
弟弟不知道啥时候停下了手中的镰刀,看着我道:
“姐,你咋了,笑的那么渗人?”
可能是我做鬼的那段时间,戾气纵生,阴鸷的想法不自觉的爬上心头,表情也比以前丰富。
瞪了一眼弟弟;“胡说啥呢,赶紧割麦子。”
麦子收到家以后也不得闲着,要脱粒。比较古老的做法是,在没用电,没用机器的年代,每个村庄都会找个比较平坦的地方,把草除掉,地整平,石磙加麦秸碾压平整,我们都管这个地方叫“场”。场的边上盖一间无门的房子,叫“场屋”。
场屋边上放上三五个大水缸,水缸里注满水,以防场里的麦子失火。
在麦子脱粒的这段时间,村子里会派人晚上看麦子以防有人偷,我们管这个人叫看场人。
看场人一般都是村子里面的光棍或者孤寡老头,等麦子收完,每家出点粮食或者钱给看场人。
在我们附近村子,有些鬼怪传说,并且经历的人有名有姓,甚是让人觉得可信。
比如我听外婆说,他父亲以前有次做生意。挑着瓦罐从我们那里的龙头沟翻过去,到另外一个大村庄叫马回营的地方去卖。走到龙头沟,看到沟下面有一物,瞬间长得比沟还高,又瞬间缩成拳头大小。
他怕的要死,挑着担子急走。那个忽大忽小的东西还没有消失,又有个红灯笼,只见灯笼不见人,转一圈超他走几步。一直跟着他,把他吓得半死。
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场,看到看场的人打地铺睡着。他二话不说就拱进看场的被窝,瑟瑟发抖。
看场的一般都是见多识广之人,问他怎么回事。待听完他的陈述,告诉他忽大忽小的是兔子精,是要害他。红灯笼是土地爷,是保他的。多亏了土地爷他才能安全的走到这里。
还有撞鬼,把泥土当美食往嘴里塞的。这种故事很多,都跟看场的有关。所以大家都说看场的人要命硬,扛得住事。
村子人把麦子收回后,堆放在场上。一般一个场有两个石磙,大家抽号排队,用畜生拉着石磙碾场,碾完一家换另外一家。脱完粒的麦子用三戟叉将麦秸和麦粒分开。这样分出来的麦粒里面还有麦颗和麦芒,要到有风的时候‘扬场’。
爸爸读过书,也干过农活。他希望每年扬场的时候都有风,另外他还在诗经里看到一句“习习谷风”。刚好我家姓习,他就给我起名叫谷风。
只是现在这个年代,已经有了电,有了机器。石磙已经被弃之不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叫打麦机的东西。这个东西制造也非常简单,一个铁皮外壳,前面有个斗,方便把整颗麦子一团一团的放进去,里面是一根大轴,上面焊接着三角形或条形的铁架,麦子在里面滚动一圈,从出口被推出。
这样省了很多人力和畜力,速度也比碾场快了很多。但是一般麦子大家都会选择打两遍,尽量把麦粒脱净。
脱完粒照样得扬场,只是现在不需要谷风了,有一种大风扇,这样随时都可以扬场。
等麦子收到家,麦秸也不能丢,要堆起来烧火或者喂牛。
我爸爸在县城工作,两周休息两天。遇到收麦或者收秋忙天,他骑着自行车走十几公里的路,回来干活。
当我们收到最后一块地的时候,爸爸回来的。他架着牛车,把我们割下来的麦子,用稻草编好的草绳,捆成一捆一捆。放到车上拉到场里。
在封建社会,生产力不发达,重男轻女是有道理的。爸爸一个人能顶我跟我妈两个。很快,麦子收完。由于我们抓了27号,比较靠后,我爸又不能在家呆好几天。
我妈拿了几个鸡蛋,跟同村一个张姓的人家,换了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