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白的月光下,湖水微微波动着,周安妮的脚步很轻,她不想引起那人的注意,但他还是看了过来。
他身材高挑,风吹动着单薄的衬衫,隐约勾勒出年轻健壮的肉体,逆着光,看不清脸,他的气场像危险的猛兽,让周安妮的心提了起来。
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迅速往前跑。
没想到他竟然伸手,抓住了她。
周安妮吓了一跳,但不敢大叫,只能用力地挣脱。
男人见她反抗得这么厉害,总算松开了手,还后退了一步,有些欲言又止。
周安妮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想也没想,趁他不注意,向前一步,双手用力一推,把他推进了湖里。
她转身就跑,因为跑得太快太急,一不小心就摔了个狗啃屎,听到背后传来男人从水里起身的声音,她又飞快地爬起来,往又黑又阴森的树丛里跑去了。
那一晚,她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如偿所愿跑到了公路上,她找到一个便利店,在里头睡了一晚。
可天一亮,就被马戏团派来的人抓了回去。
她以为这下肯定是要被送去那个富豪家了。
团长把她锁在房间里,一整天,她没有吃没有喝,只能看着天花板思考去了富豪家后该如何继续逃跑......
这时,门突然开了,是马小姐,她对周安妮说,“跟我来。”
平日里一向严肃、面无表情的马小姐,此时眼神有些紧张,她一手抓着一枚车钥匙,一手拉着周安妮迅速下楼。
她们来到一辆老旧的车前,马小姐让她上车,关上车门后,她踩下油门,飞快地开出了马戏团的大门。
周安妮忍不住回头看,过了一会儿,才陆陆续续跑出来好多人,呆呆地望着她们越开越远的车。
周安妮问,“我们要去哪里?”
马小姐没有回答,只是让她把车上的红豆面包吃了。
在公路上,不知道开了多久,开到了火车站,马小姐带着她上了火车。
一路上,两个人很少说话。
下了火车,她们坐巴士来到了一个人烟罕至的地方,像是农村。
沿着田边小路,走到一栋雪白的房子前,马小姐让她一个人进去,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她只要安安稳稳地待着这里,就能得到教育、吃饱穿暖。
她跟周安妮道别,临走前说,“不要忘记经常练功,不练就会生疏。”
周安妮不知道这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像往常一样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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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凌晨了,李夏遥家别墅里灯光柔和,派对来到了尾声,门口的豪车陆续开来。
周安妮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她已经断定,那晚她推下湖的男人就是吴璟邺。
在吴氏公馆见的那一面她就觉得他莫名地眼熟,到后来,在他书房里看到那张写着“茜茜”的纸.....
吴璟邺对上她灼灼的目光,缓缓吐出两个字,“路过。”
周安妮眨了眨眼。
他伸出湿漉漉的手,停顿又放下,“你能自己走吗?”
吴璟邺的确是“路过”。
三年前,吴老先生突然去世,吴氏高层动荡,邱天来势汹汹,和他硬碰硬,结果不容乐观。
于是杨叔带着他离开了A市,一路往边境,远离邱天的视线。
路上,车需要维修,附近又没有修车店,一个偶遇的当地人说可以帮他们修车,还能提供住宿的地方,于是他们给了钱,把车留在原地维修,跟着那人去住宿的地方休息一晚,那个地方,就是马戏团。
那人是个好客的,给他们准备了一桌吃的,又邀请他们去看马戏团的表演。
“这是来我们这儿一定要看的,还有小仙女儿看呢。”
杨叔知道吴璟邺心情不好,而且对这类表演没什么兴趣,直接拒绝了对方,“我们没心情看什么仙女,而且明天还要赶路,我们洗漱一下就回房休息了。”
“那可不行啊,你们不去看就是不给我面子!有朋自远方来......”
这一路上气氛很低沉,也许看看表演能让大家轻松一些,于是吴璟邺没再推脱。
不过,他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种场景下放松的。
场馆里的设施都有些年头了,斑驳陈旧的木漆舞台不大,上方垂坠着颜色浓郁的红丝绒幕布。
这时,响了起音乐声,台下的观众一下安静了下来。
幕布展开,一个纤细灵动的身影飞一般从舞台边缘出现在正中央,灵敏而精巧地转着圈,裙摆层层叠叠地绽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吴璟邺也不例外。
音乐的流动中、欢快的舞步中、他努力看清她的脸。
她漂亮得过分,笑得明媚夺目,脸上涂了很多亮片,但她的眼睛比任何一片亮片都亮,像有火焰在燃烧。
明明身体非常纤细,但自信的笑容和有力的舞姿,让人觉得她有无限的生命力,像漫山遍野爆开的花,势不可挡。
吴璟邺再也无法移开目光,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不太正常。
好像有人在他暗淡无光的世界里划开了一条鲜艳的伤口。
在他的一生中,好像从未发生过这么美丽的事。
灯光一灭,她向观众席鞠了一躬,直起身子,飞快地消失了。
吴璟邺感觉心里一空,不自觉地攥紧了放在腿上的手。
带他们来的人说,那个女孩叫茜茜,是马戏团的摇钱树,自从她开始跳开场舞,每一场都座无虚席。
“茜茜。”他重复道,语气平静地问,“怎么写?”
第二个节目开始前,吴璟邺借口场馆太热,要出去透透气。
杨叔看他脸微微泛红,神情和平时很不一样,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是不是水土不服?”
吴璟邺默默起身,“不是。”
说完,他独自一人去了月下的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