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迷迷糊糊地从床上摸起来,颇有些“今夕是何年”的意味。
人在睡眠的时候,其实是对时间感知最弱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能精确地控制自己的睡眠时间。
少女总感觉自己这一觉睡了很久,一下床的时候甚至有点站不稳。
身体还未完全从困倦中醒来,少女浅浅打了一个哈欠:
“多托雷——”
并没有回应。
“多托雷?”
还是没有回应。
两个人的房间隔得不远按照以往来说,这样的声音是能够听见的。
“是在做实验吗?”
少女的脚自动开始寻找拖鞋,但是踩来踩去,都只能感受到冰冷的地板。
算了,不找了。
少女摸开灯,顺着楼梯走到实验室。
一个身影,立在挂钟之前。
“......”
“怎么是你。”
小切片正托着下巴,看着墙上的钟,听到声音之后,很是不耐烦地扭过头:
“你当我乐意......来。”
小切片看到少女之后不自觉顿了一下。
虽然少女今天确实穿得严严实实,但是他刚刚脑海中还是无法避免地,一闪而过了上次见少女的样子。
于是他的脸不受控制地爆红,轻蔑的话刚到嘴边就卡了壳。
少女自然不明白小切面心中的弯弯绕绕,也并没有把视线投在小切片身上,而是伸长脖子,环顾了一周,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多托雷,不在吗?”
“......”
小切片虽然年纪“小”,但是毕竟也是多托雷某个时期的切片,他在慌乱过后,立马就镇定了下来。
虽然这种情况换做任何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切片,都不会露出丝毫马脚。
“多托雷——我就是。”
少女扭头看了一眼小切片,眼神中有种说不出来的......
怜悯?
说不清是什么,但是小切片确确实实是被看不起了。
它们怎么喊他来着的——
“本体,我是说本体。”
小切片很不服气地往墙上一靠,双手抱着胸,总算摆脱了那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之后,它的嘴也恢复了多托雷的平均水平:
“我还以为他什么都跟你说呢,去须弥那么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
“须弥?”
少女眼神放空,显然是进入到了回忆。
好像是说过。
不过她那个时候好困。
好像稀里糊涂应了几声就睡过去了。
“那你来干嘛?”
少女能感受到小切片对她强烈的敌意,只是她不知道这敌意从何而来。
好像她抢了它什么东西似的。
少女的脑回路突然弧到多托雷给她带回来的一本,这种元素叫什么......水仙?
少女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纳尔希索斯?”
小切片并不能跟上少女这种蹦极式的思维,面上的惊愕甚至来不及隐藏。
少女以为是切片没有听过这个故事,于是很耐心地开口解释:
“就是,在遥远而古老的时期,有一个叫纳尔希索斯的美少年,拒绝了回声之神的求爱,导致回声之神郁郁而终,于是复仇之神对他降下神罚,诅咒他会死于思念。”
“只是纳尔希索斯并不把这个诅咒放在心上,他认为自己不会爱上任何人。”
小切片不知道被哪句话刺激到了,竟然忘了反驳,只是把头偏到一边。
“偶然的一天,纳尔希索斯在森林中看到一个汪水潭,在里面捡到了一张绝美的脸,他一见钟情。”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亲吻他的爱人,最终在爱意的痛苦折磨中死去,化成了水边的一朵水仙花。”(来源《古希腊神话》,根据世界观适当改编。)
“……”
怪异的沉默被强行延长,两人一直保持着,少女笑吟吟地看着小切片,而小切片侧着头躲避着少女的目光的姿势。
“不对——”
小切片突然回过味来:“你是在骂我自恋吧?”
“啊,”少女故作惊讶地用手掩了掩微张的唇,“这是你自己说的。”
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小切片猛得伸手掐住了少女细脖,强烈的冲击力让少女都不自觉向后倒退了几步。
尽管如此,少女的脸上还是没有惧色,除了刚刚来势突然的惊慌一闪而过,其余全程都是眸中含笑的表情。
小切片的紧紧贴在少女的肌肤上,手指却不敢用半分力,只是虚虚的拢着。
感受着少女动脉的跳动和温热隔着薄薄的手套灼烧着它的手,小切片有一瞬间地晃神,指尖不自觉拢起,剐蹭到少女的肌肤,让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本体的意志,还是不可避免地影响到它了吗?
小切片的后槽牙狠狠磨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做不出实质上伤害少女的行径,只好恨恨收回了手。
“你还没告诉我......”
小切片只想快点逃离少女的影响范围,头也没有回:
“我来给你做......保姆!”
反正“男朋友”三个字,小切片无论如何都是说不出口的。
恋爱毕竟都是本体那个疯子谈的。
恋爱都敢谈,不要命啦?
不过,被少女一打岔,小切片都有些忘了刚刚在想什么。
好像是一件挺重要的事情,也有点诡异。
是什么呢?
墙上,挂钟的分针,缓慢地,移动了一小格,在落地可闻的空间里,发出刺耳的“咯哒”声。
浅靠在沙发扶手上的放空的少女好像被这声音惊动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钟。
四点多了啊。
就是不知道是下午,还是凌晨。
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待久了,少女感觉自己对时间的感知越来越模糊了,特别是开始嗜睡之后,常常一觉醒来,就分不清了黑夜和白天。
这时,总是多托雷告诉她确切的时候。
久而久之,墙上的那个挂钟,形同虚设。
少女的头缓慢地转了回去,浑身顿时又一种陷入进虚空的无力感,心头闷闷的,有一种怪异的惶恐感。
“咯哒”。
又是一声。
少女终于打定了主意,朝着小切片离开的方向跑去。
小切片正在骂骂咧咧地做饭。
直到小切片对自己的排斥,少女并没有走近,只是走到门口,有些可怜巴巴地扒着门框。
她知道,这种程度的动静,小切片是感觉得到的。
于是——
小切片洗菜,她可怜巴巴盯着。
小切片切菜,她可怜巴巴盯着。
小切片倒油,她可怜巴巴盯着。
“......”
小切片属实是有些浑身不自在:
“干嘛!”
见小切片理自己了,少女弯了弯双眼:
“你能不能,带我出去一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