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卢克老爷的意思是,你介意她与那位吟游诗人的‘恋情’?”
迪卢克想解释,但是又不能暴露温迪的身份,只是摇了摇头:
“她与那位吟游诗人之间不存在什么恋情。”
阿贝多摸摸下巴。
迪卢克并没有对他说实话,这很容易察觉到。
迪卢克并非心胸狭窄之人,能让他束手束脚的,一定不是这样无聊的理由。
只不过似乎很久没有见过那位吟游诗人了。
说起来,那位吟游诗人的身份也很可疑。
迪卢克也是聪明人,自然能看出阿贝多神情里的怀疑。
再抬眼,他的眼中,似乎有了那么几分无奈:
“退一步来讲,她是神造物,我就算资产雄厚,也不过是凡人之躯。”
“这就是我们的距离。”
她是神明的造物,更是他所信仰的神明选中的宠儿,放任自己一再肖想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我也许明白了,迪卢克老爷。”
这是迪卢克能对他,或者是对任何人能坦白的最大限度了。
就算他有所隐瞒,也不应该为难一个病人。
阿贝多站起身:“对了,我与她确认关系了,在今天早上。”
“……是吗?”
迪卢克并没有起身送客。
“那恭喜你们。”
凡人困于爱意是常有的事情。
所谓“爱”,有人懂,有人不懂。
懂的人明哲保身,片叶不沾;不懂者飞蛾扑火,乐在其中。
最怕困于懂与不懂之间,将理智与感性都架在火上烤,两头落魄。
阿贝多回来时,少女正窝在沙发上看书,多云不知道看不看得懂,反正趴在少女肩头很认真地发呆。
听到声响,少女抬起头:“你回来啦?”
“嗯。”阿贝多走近少女,单膝跪下握住少女光裸的赤足,看着前一天晚上磨出的红痕,“虽然在家也不能光着脚……还疼吗?”
“不疼,”暖色的灯光下阿贝多的脸分外柔和,少女看着那张脸总不自觉浮现笑意,“可莉刚刚被凯亚带着回来了一趟,说他们一起去出任务。”
“是吗,”阿贝多轻轻揉着少女的脚踝,“那我们可能要准备去给可莉善后了。”
“诶,这样吗?”少女用书遮住了半张脸,声音闷闷的,“那个,迪卢克老爷怎么样了?”
阿贝多轻轻放下少女的脚,然后抬头看着少女:“他状态不是很好,但只要能好好休养就没问题。”
“你很关心他。”
阿贝多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陈述这个事实,但是底下的醋意还是难以掩盖。
但是迟钝的少女似乎并不能敏锐地察觉到这点,而是坦诚地点点头。
“迪卢克老爷先前很照顾我,我不希望他受伤。”
阿贝多心头涌上了一股无奈的懊恼,于是狠狠蹂躏了一下少女的脸,表情甚至有点咬牙切齿。
阿贝多心里明白,少女的回答并没有不妥,而他自己也不知道想听到什么,只是这无名的烦躁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哪怕他现在已经能名正言顺地陪伴在她身旁。
“唔,阿贝多?”
少女抓住阿贝多的手,哪怕是迟钝的她也觉出点不对劲来。
“你过来一点。”
虽然心中还有不爽,但阿贝多还是将头靠近了少女,随即,便感到脸上柔软一片,甚至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啾”。
“这样,你会开心一点吗?”
少女歪着头看着阿贝多,眼睛弯出了好看的弧度,里面似乎盈满了柔情和笑意。
“还可以。”
阿贝多也笑了,方才那些郁结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但他还是牵引着少女的手放到唇前。
“下次亲这里,我会更开心。”
“嗯,他们……算是在监视我。”
“被击中就会化成水的愚人众吗?大概是母亲用元素力制造的冰偶,他们身上应该有特殊的屏障,要不是我和母亲的元素力有共鸣,我也发现不了。”
少女点点头,没想到自己醉酒之后什么话都会往外说:“不过,搬到雪山上就不会有被监视的感觉了。”
阿贝多轻轻拂过少女的头发,将方才那块被弄乱的部分理好:“所以在这也会有吗?”
“靠近窗边就会有。”
“嗯……”挑起一缕发丝,然后将它们一圈圈缠绕在指上,“那搬回雪山上?”
少女的头往另一边一偏,顺滑的发丝级绕着阿贝多的手指散开:“可是,在城里的话,做委托会更方便。”
阿贝多点点头,将少女的头发梳理整齐:“如果你不介意那种感觉,在城里常住也可以,不过……”
阿贝多一脸郑重地对少女说:“我必须明说,你我已经是恋人关系了,那么你住在我这就不需要交房租了。”
“我看见罐子里的摩拉变多了。”
少女无辜地眨眨眼。
趁他出门往罐子里装摩拉被他发现了诶。
“而且……”
“你往晨曦酒庄寄摩拉的事情我也知道。”
“诶?”少女撑在阿贝多的胳膊上,“这你怎么知道的!”
阿贝多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然后摸摸少女的头顶:“虽然我对你对财产的分配没有发言权,但是……”
阿贝多心里叹一口气,脑子浮现了迪卢克带着病气和悲伤的脸。
“我想迪卢克老爷收到你的摩拉,可能会更难过。”
“不会发现的。”
少女枕上阿贝多的手臂:“我写的爱德琳的名字,让她偷偷放到迪卢克的小金库里面,不告诉别人的。”
“嗯……你是怎么想到给迪卢克老爷寄摩拉的?”
“感谢。”
“而且借住晨曦酒庄的那段时间,迪卢克老爷在我身上的花销也很多……”
少女眨眨眼:“从人的角度,首先在经济上表示感谢不是很经常的事情吗?”
“啊。”阿贝多无奈的摇摇头,虽然少女现在的行为处事已经很成熟了,但是在这种涉及“人情”上的事情,还是生疏到有些残忍了。
“你也许应该知道,”阿贝多五指作梳,在少女的发间穿过,“摩拉,也是疏远的工具。”
“我感觉……”少女闷闷的开口,“我起码要把欠他的还清。”
“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坏事吗?”
阿贝多垂下眸,他不清楚应不应该替自己的“情敌”说话。
“也许……在他眼里,你们的关系,不能用上欠这个字。”
少女侧过头,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继续趴着。
“从前也许用不上,但是那天之后,就必须用上了。”
少女对“人情”上有着近乎残忍的固执。
一时之间阿贝多甚至不能确定她是真的不懂,还是有意在和他们划清界限。
看着趴在手臂上沉思的少女,阿贝多若有所思。
没有归属感吗?
不可避免的,少女又想到那天晚上的情景——那是绝对的刻骨铭心,伴随着她的第一次哭泣。
她也曾一度产生自己和迪卢克亲近到可以不用衡量付出与收获的错觉,那天的坦白,她的心底又何尝没有奢望。
奢望他能接受,奢望两人不会改变,奢望哪怕她的出身与他的过去有血脉纠缠的恨意,他也能容纳下她。
奢望终成虚妄,信笺密封着送回的,又何止是那些摩拉呢?
“那为什么往罐子里放摩拉呢?”阿贝多轻轻掐着少女的脸颊,神情有一瞬间的落寞。
“是感觉我们也要划清界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