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君接到季瑾一电话时,她正在开会。
会议进行到一半,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台上做报告的人应声停下看向她,眼神询问。
公司刚起步那会儿,杨婉君担心错过重要的合作商电话,习惯了手机不静音,哪怕是给员工开会也不例外。
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员工们也已经习以为常。
杨婉君以为是合作伙伴的电话,拿起手机看见屏幕上的备注时,愣了一瞬。
以前杨婉君和季正明忙的时候,季瑾一就表现得很独立,极少给他们任何一个人主动去电话,周绯事件后,直接趋近于零。
杨婉君抬眼,对做报告的人淡淡说了句“你们继续”,然后拿起手机出了会议室,边接听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季瑾一见对方似乎没有要接的意思,刚想挂电话,就听见杨婉君关切的声音:“瑾一,怎么了?”
出联考成绩的前两天,北市发生了一场三级地震,虽然震感不强,但杨婉君还是不放心,给家里去了电话。
她听说李梅生病住院后,特别叮嘱季瑾一和季奶奶一定要注意安全和身体状况。
季奶奶年纪大了,季瑾一又突然给她来电话,她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语气紧张。
“不是。”季瑾一听见杨婉君长长舒口气,犹豫几秒后,淡淡道,“是我的事。”
虽然他已经向林易安说明了事情原委,可她对他仍旧不冷不热的态度,深深刺痛了他。
杨婉君又一下紧张起来,连忙问季瑾一出了什么事,他情绪低落,喃喃道:“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闻言,杨婉君瞬间来了兴趣,打小就聪明的儿子,竟然也会有问题想不明白。
继而又深深被他的行为感动,看来在他心里,她还是有着不可或缺的重要性的。
不过,什么样的事情居然会需要她答疑解惑呢?
杨婉君带着好奇与疑问,尽力按捺住八卦的兴奋,平静开口:“哦,你说,妈妈听着,帮你分析分析。”
季瑾一听出杨婉君话里隐约的激动,突然觉得难以启齿。
脑海里陈梓晞的话不断回荡,他终于吞吞吐吐道:“如果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在一起很多年,他们可以……”他话锋一转,换了个问法,“他们之间,有其他可能性吗?”
知子莫若母,在季瑾一说出前几个字的时候,杨婉君立刻意识到他想要问什么。
她的嘴角情不自禁上扬,在心里暗自窃喜:小子长大开窍了,终于知道向老母亲咨询讨教情感问题了!
她故作镇定听他说完后,佯装毫不知情,煞有其事地帮他分析:“瑾一,你看啊,听你的意思,这两个人肯定是青梅竹马,在一起这么多年,肯定互相也十分了解,两家又知根知底,如果彼此有意,那发展为其他关系的可能性非常大。”
话音落下,季瑾一的神色一瞬黯然,沉默着没有说话。
全然没有察觉出对方情绪的杨婉君,语气不自觉轻快,差点儿说漏嘴:“你和易……不是,瑾一,你能明白妈妈的意思吗?”
她说的那么直接明了,他怎么可能不明白。
季瑾一沉吟良久,再次问道:“那假如注定失败,还能做回朋友吗?”
杨婉君就知道他接下来会问什么,这个时期他有这种矛盾担忧是很正常的,虽然她很希望事情朝着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可她也不会糊涂到失了理智。
她收起激动,中规中矩,意味深长地客观回答:“儿子,无论什么关系,一旦被破坏,都不可能完完全全回到最初的状态。可是如果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一定会失败?”
季瑾一的手指微微颤抖,声音轻缓低沉到好似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知道了,谢谢妈。”
晚风拂面,落日余晖铺洒在纸上,为仍散发墨香的字迹镀上一层金黄:太过喜欢一个人,究竟是好还是坏?
林易安慢慢翻阅着以往的日记,看着曾经自己写下的那些稚嫩的话,它们承载着当时最为炽烈真实的心情,或开心,或难过,或失落,或充满期待。
读到曾经心动的瞬间,还是会再次心动,只是这份心动,再也无法和从前一样纯粹。
刚刚落笔的那行字墨迹已经完全风干,她把日记本合上,一并放回抽屉里,不再纠结想不通的问题。
第二天,季瑾一早早出门等在外面,他没有出声喊林易安,只是不近不远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得可怜。
候车亭人头攒动,赶着上班和上学的两拨人拥堵着,争先恐后往前挤,车上的座位所剩无几,林易安皱起眉头,脚步不着痕迹地往后退。
余光里那抹本在几步开外的身影,很快伸手将挤在她周围的人挡开,高大的身躯经过她,像座山屹立在她面前,为她开辟道路。
她犹豫一瞬,在他抬脚的一刹那拉住他的手,轻声道:“等下一班吧。”
他愣了愣,回头和她四目相接。
少女脸上的表情很淡,看不出情绪,不过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他一边听话地往后退,一边勾唇轻轻笑起来:“好。”
距离上次的三级地震已经过去月余,没想到它竟然会再次卷土重来,而且比上一次的震级还要高两级。
此时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学校高三年级的各班班主任,为了大家共同进步,每周会组织一场图书馆大学习,让即使是平行班的人也能有机会和尖子生平等交流探讨问题。
全年级一千多人全部聚集在偌大的图书馆内,桌上水杯里的水轻微晃荡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感受到危险的来临。
直到震感逐渐强烈,图书馆里的地板桌椅开始不受控制地晃动,头顶中央的吊扇激烈地左右摇摆,众人才恍然惊叫着你推我搡地往外面狂奔。
顿时,场面陷入一片混乱,随着众人的尖叫声响起,周围教学楼接二连三的惊恐声也连成一片。
人群骚动中,有人的水杯被撞到地上,水流了一地。
“地震了!快跑!”
周围惊叫声此起彼伏,林易安的目光穿越重重人海,精准落在靠窗户位置的方向,那里已经没有了熟悉的身影。
桌椅板凳随着建筑的猛烈摇晃以及人群慌乱的冲撞,凌乱地横在路中央,书籍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一片混乱中,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林易安看着周边不断经过的面孔,心越来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