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看看库房里的绫罗绸缎,有没有保存不当色泽暗淡了,或是被虫鼠啃咬了的,但凡发现,都要登记在册,以便府中账目查验。
苏梨落看锦绣正在忙,也就悄悄跟在后面,听她在说些什么。
锦绣一身香色绣海棠外裳,里面着一素色襦裙,青丝挽起,一张玉容上未施粉黛,面上有一两个小小雀斑,却不减清丽脱俗。
她挽起右手的袖子,正细细检查着布料,不时回头轻声道:“八彩团花织锦两匹,无瑕疵……”
“绯色妆花缎一匹,无瑕疵……”
“紫色撒花锦……这里被老鼠啃了几个洞,大约有一尺不能用了……”
她身侧绣娘手里还拿着纸笔,不时记录一下锦绣所说的要点。
锦绣说着,突然想起前段时间买的浮光锦,心中一动,那匹锦价值不菲,夫人之前让新绿过来交代过,是要给妍姑娘裁衣裳的,可不能有了瑕疵。
她回头想要询问,结果就看到自己身后多了个人。
那嫩黄的身影,梳着双丫髻,两边各自垂落两根红色头绳,脸颊莹润粉腻。
不是她一直担忧记挂着的苏梨落,还能是谁!
“梨落!”
锦绣先是露出一个清丽的笑容,转而又突地收起,抿着唇,对着一旁的绣娘摆了摆手,跟她说道:“你先去忙别的,布料晚些咱们再继续统计。”
那绣娘听到梨落的名字,走之前还看了她两眼。
之前苏梨落跟着护院去枕舟县找谢子修、谢子渊的事迹,早就悄摸摸传遍了谢府。
有人感叹她忠心护主,就会有人觉得她憨傻,此时绣娘见到话题中心人物,自然是心中好奇不已。
苏梨落却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她看着撇过脸不想和她说话的锦绣,颇有些羞愧。
她决定去枕舟县那天,是真的没有时间再跟旁的人商议,几乎是刚确定,她就跟着部队出发了。
所以无怪乎锦绣生气。
苏梨落走到锦绣身边,想伸手去拉她的手,却被锦绣甩开,她冷哼一声,身子又扭到一边,表明了自己生气的态度。
“好锦绣!好姐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苏梨落扁扁嘴,一双明亮的眸子做委屈状,水汽氤氲地看着她。
锦绣斜睨了她一眼,手拂了拂自己的衣裳,依旧没有接腔。
苏梨落挠了挠头,她怎么感觉跟哄女朋友似得,然后她就想起从前看过的哄女朋友小妙招里,写着不管发生什么,认错态度一定要诚恳。
所以她直接去抱锦绣的胳膊,口中继续认错,“锦绣姐姐,好姐姐,我真错了!没有下次了!”
“你错哪儿了?”
听着锦绣不咸不淡的问声,苏梨落垂眸,偷偷看着她的神色,解释道:“错在没有跟你们说一声,就擅自行动,平白惹你们担忧、挂念……”
锦绣恶狠狠拧了她一眼,呸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我是你什么人呐?哪里能被提前通知……”
苏梨落抱着她不撒手,继续道:“你不是还教我裁衣裳呢吗?你是我师傅!好姐姐,好师傅!快别生气了!”
锦绣横了她一眼,终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嗔骂道:“臭丫头!就会让人担心!这样以身犯险的事儿,可不能有下次了!”
说着她就在苏梨落腰上轻轻拧了一把。
“嘶……”
苏梨落倒吸了一口凉气。
竟是锦绣拧在了她腰间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褪去的淤青上。
锦绣恍若触电般收回了手,忙焦急问道:“怎么了?你腰上有伤?”
苏梨落揉了揉腰,轻声道:“不是什么伤,就是点淤青,不碰就不疼。”
但锦绣不放心,非说自己这儿有一瓶治淤青很有用的药酒,要给她推拿按摩,让淤青早日恢复。
拗不过她,苏梨落只好跟着她下了阁楼,去了一侧的住处。
那是阁楼东侧的一间房舍,屋内干净整洁,窗边花瓶里的一束盛开的鲜花,还有这较为鲜亮的颜色布置,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位姑娘的住处。
苏梨落解开衣裳,露出了盈盈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肢,因着皮肤白腻,上面或青或紫的淤青更加显眼可怖。
拿着药酒的锦绣见了,鼻子就是一酸,没好气道:“让你逞能,跑过去换了一身伤回来!”
“有点疼,忍着点。”
她把药酒倒在手心,两手搓开,在感觉到手掌发热,她就开始按摩淤青。
苏梨落扁了扁嘴,“也没有逞能,就是觉得做梦一样……反正想去救人。”
“嘶。”
她吸了一口冷气,竟是听她这样讲,锦绣手下力道一个加重,疼得不行。
“你这么急切,莫不是对府里的郎君有意?”锦绣皱眉直接问道。
她之前心里就冒出过这样的想法,据她所知,修大爷温润如玉,谦和端方,府里不知道有多少丫鬟对他心向往之。
而渊二爷性情乖张,冷冽易怒,当初苏梨落又是不愿意到他跟前伺候,她也曾在昭鹤院见过谢子渊指挥着苏梨落干活,她推测两人关系应是不睦。
那苏梨落是不是对修大爷有意?
谁知苏梨落听了她的话,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有些微微讶异道:“你怎么这么想?哈哈哈哈……”
看锦绣一脸懵,苏梨落止住笑,低声道:“我去救人,夫人许了我一个承诺……”
她抬眸认真道:“我不是看上了哪位郎君,我只是想要回身契。”
苏梨落一双眸熠熠生辉,里面的光亮的有些刺眼,因着嘴角含笑,梨涡若隐若现,倒是又添了几分可爱俏皮。
锦绣没想到自己猜来猜去,竟全都猜错了,不由又惊又喜,“要回身契?!”
“夫人能允了你吗?”
苏梨落先是点头,而后就摇头,面上现出苦笑,无奈道:“我也不知……但以夫人对修大爷的偏爱程度,看在我救了修大爷一命的面子上,应是有很大可能吧……”
锦绣挑了挑眉,她曾经伺候过赵清德几年,越是她身边的人,越是明白,夫人母爱的偏颇,只有那东苑昭松院的修大爷是被她当作眼珠子一样疼爱的!
许是有很大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