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如此多情绪各异的目光打量,苏梨落不可能没有察觉。
她眉眼舒展,眸子里没有一丝胆怯和羞涩,落落大方站起身,朝着众人一礼,就抱着金丝虎退到了一旁。
那老大夫这才走上前,对着谢子渊一礼,然后就开始给他诊脉。
立身于人群之后的丁姨娘眯了眯眼睛,心中思忖,谢子修先天不足,现在又后天失调,看那脸色,也不像是个长寿安康的。
那若是谢子渊身体再出些什么问题,那以后,一切大有可为。
至于这个坏了自己好事的丫鬟,要再想个法子……
“这位郎君身体健康,脉力强健,只需休养两日,便没什么大碍了。”
老大夫捋须,他颇为惊异地瞅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谢子渊。
他给神京城多少富贵、官宦人家的郎君诊过脉,似他这样强有力的脉搏还真是少见,不像是文官子弟,倒像是武将后代。
“如此,无事就好。”
赵清德面上笑容轻快了一些,然后忙让新绿去送送老大夫,也就是让她顺道给些赏银。
苏梨落看着她们说着说着,又不自觉围到了谢子修身边,就很无语。
谢子渊真不像亲生的,偏心也太厉害了吧。
谢婉玉也被奶娘抱走,怕她被猫儿抓到。
忽而察觉到关切目光,苏梨落抬眸,就看到青鱼正冲她挤眉弄眼,惹得她不禁莞尔失笑。
好一番嘘寒问暖之后,她们才想起来谢子修身体虚弱,需要静养,让他们回各自院子洗漱。
苏梨落对谢妍玉和青鱼点了点头,然后就在谢婉玉依依不舍的目光里,才跟着谢子渊,节竹、文默朝东苑而去。
过了东苑花园,一行人便分做两拨,一拨簇拥着谢子修往昭松院而去,另一拨就是苏梨落他们,朝着昭鹤院而去。
昭鹤院,流莺和梅蕊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远远看到他们,就是赶紧迎上来,对着谢子渊一礼。
而昭鹤院里跟之前没什么分别,墙角的兰花仍开着零星的花朵,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而墙角的桃树则是越发枝叶繁茂,其间有个个青青的桃子点缀,已经能让人想到之后成熟时的累累硕果。
金丝虎回到熟悉的地盘,就开始在苏梨落怀里不老实起来,圆圆的眼睛透露着蠢蠢欲动。
苏梨落干脆放下它,让它自个跑去玩耍。
之前在枕舟县那些天,倒是有些拘着它的性子了。
“喵呜~”
金丝虎一落到地上,就是四蹄用力,身形敏捷,一溜烟儿蹿到了桃树上。
看她空出来手,梅蕊就过来挽住了她,看了眼前方拐去厢房沐浴的谢子渊,她小声问道:“那边那么凶险,你还跑过去……我和杏香她们可都担心坏了,万幸你没出事。”
苏梨落面上浮现歉意,抿了抿唇瓣,“那时候心中急切,倒是忘了和你们说一声,让你们担忧了。”
梅蕊轻轻捶了她一下,却正好碰到了苏梨落腰间救人留下的青淤,这青淤之处,不碰还好,碰了就有痛感,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吓得梅蕊连忙收手,急声问道:“怎么了?你受伤了?”
苏梨落揉了揉腰,安慰道:“没有,我没有受伤,就是腰上落了一块淤青。”
梅蕊抿唇,正想说这不是受伤是什么,就见流莺面上笑容亲切地走了过来,一把拉住苏梨落的手,道:“哎呦,看这一张芙蓉面灰尘仆仆的,快,我让人给你房里送了热水,快去洗漱洗漱,等会儿还有一品香送来的饭食……”
“梅蕊,你去我房里,我床上有身新裁的衣裳,本来说小了,现在看,这不是正好给梨落穿嘛!”
流莺往日里时不时端着大丫鬟的架子,对苏梨落和梅蕊的态度可说不上多热情,今个这样又是安排洗澡水,又是送件新衣裳的,着实让两女面面相觑。
等苏梨落被推拉着进了房间,她才突然想明白,流莺这是看她立了功,巴结她来了!
苏梨落摇头轻笑,可能要辜负她的一番好意了,她想要的奖励可不是别的,而是她自己的身契啊。
她在枕舟县是没好好洗过澡,又是夏天,感觉自己身上都快馊了,看着热水,便拿了换洗衣服,沐浴。
中途,流莺还是硬让梅蕊给她送来了一身嫩黄色新衣裳。
看样子不收不行了。
……
另一边,赵清德则是留下了松柏,细细询问枕舟县发生的事情。
听到真是那丫鬟带着一只狸奴找到了他们,赵清德、谢妍玉、丁娘子等女无不是面露异色,心头想着那猫儿竟真能察觉到天灾凶厄不成,府上要不要多养几只?
再听到长青为了救谢子修去世了,她们无不是色变,为之惋惜哀叹。
谢妍玉听说是长青咬开自己手腕给兄长喂血,才让兄长撑到了救援,眼眶一下就红了。
十几岁的少女,从前只在书册里听过这样忠义的故事,如今碰到,自然心中感慨良多,对已经去世的长青生出了敬佩、哀惋之心。
赵清德本来正端起茶盅,闻言一下将茶盅放到桌上,艳丽脸蛋儿上现着感动、惋惜之色,见松柏讲得眼睛通红,鼻子也不由有些发酸,低声道:“长青是个好的,现在他埋骨枕舟县,我们谢家也不是个不知恩的,回头选个好日子,给他立个衣冠冢,多烧些纸钱香烛,愿他来日投个好人家……”
长青和松柏都是孤儿,也不能恩及亲人,只能在白事上找补找补。
松柏一下跪在地上,就要朝着赵清德叩头,口中哽咽道:“多谢夫人……”
原是他想着兄弟一场,长青如今却尸骨无存,心下一直戚戚然,听到衣冠冢、纸钱祭奠,内心压抑的情感一下子涌来,让他又是感动,又是悲怆,直接跪了下来。
简单点说,就是心里压抑太久,被赵清德这样一说,破防了。
新绿眉头黑痣一动,连忙过去搀起他,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嗔道:“逝者已矣,生者为大,你和长青关系向来好,可得好好过活!”
想起成日笑呵呵,长得圆润的长青,新绿也不由自主擦了擦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