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修一身青色衣衫,袖口和衣领处绣着祥云暗纹,俊秀的脸庞上已看不到之前吐血的憔悴苍白,整个人气质温润如玉。
感受着母亲的关心,他笑了笑,如朗月清风,低声说着自己身体已经大好了,让母亲不要这么担忧,他又不是什么易碎的琉璃器皿,哪里就这么娇弱了。
那边众星捧月,其乐融融,气氛温暖感人。
而谢子渊站在马车旁,文默和节竹站在他身后,便显得格外冷清。
他长长的眼睫垂下淡淡的阴翳,表情淡漠疏离,在早上也足够炽热的阳光下,竟然浑身散发着冷意。
也许他就是没有母子亲缘。
苏梨落作为一个小丫鬟,站在台阶上的人群里,看看夫人那边,又看看谢子渊这边,心里不由有些气恼。
这怪不得谢子渊性子清冷乖张,就这样偏心的父母,放谁身上谁都受不了啊!
就算谢子修身体弱,那也可以一手拉住一个儿子叮嘱交代啊!
现在这样只围着谢子修关心是什么意思?
我们渊二爷就不是个宝宝了吗!
苏梨落从怀里掏出自己新做的荷包,“噔噔噔”下了阶梯,小跑到谢子渊身前,发髻上的小小银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渊二爷,你的荷包忘记带了。”
谢子渊微微一怔,掀起眼皮看向她,然后苏梨落看到了他眼底未来得及收回的伤心。
苏梨落心里一酸,把荷包递过去,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垂眸看着月白色荷包上翘着尾巴,昂着头,走路姿势嚣张的金丝虎,谢子渊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轻笑。
再抬起头时,他眼中已无阴霾,唇角勾着清浅的笑,惯常清冽的眸子在看她时染上了一丝温柔,伸手接过了那个荷包。
谢子渊本就生的俊美无俦,一双眸子在他笑时便漾起了潋滟波光。
看得人眼饧骨软,柔情缱绻。
苏梨落眨了眨眸子,贝齿咬了下粉润的樱唇,轻声道:“等二爷休假回来,我给二爷一个惊喜。”
说完就扭身跑回了原来的位置。
梅蕊在她身边瞄了她一眼,心里为她和渊二爷的关系越来越好而高兴。
流莺却是眼神微沉,甚是不满苏梨落的擅自行动,在她站定后,狠狠剐了她一眼。
苏梨落垂下头,耳朵泛红,她的心脏到现在还在砰砰直跳。
谢子渊的容貌,也太犯规了!
放到现代,那不是妥妥的颜霸,不知道能斩获多少女孩子的芳心。
苏梨落来回的动静还是惊动了一些人,新绿眉头的小黑痣一动,拉了拉赵清德的衣袖,示意了一下谢子渊那边。
赵清德也是恍然回神,走去谢子渊那边交代了几句。
谢子渊已经习惯了母亲的事后找补,神色淡淡的,并没有多少欢喜。
有些人生来就没有父母缘的,这种东西强求不来。
之前苏梨落对他撒的谎,他都知道,只是想着自己或许也该走出自己画地为牢的圈子了,才顺势作出了相信的样子。
‘那真是个蠢笨的丫头,竟然觉得能骗过小爷。也不想想是她了解母亲,还是小爷了解母亲。’
谢子渊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视过丫鬟人堆里垂着头的少女,眼眸中似有笑意倏然蔓延而开。
心里也对她口中的惊喜升起了一些期待。
丁姨娘之前也去书房求了谢谦,结果直接被赶了出来。
她站在大门旁边,神色淡淡,眼中却有怨毒的神色一闪而过,让一旁看到的莲花心头窜出莫名的凉意。
谢子云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恨意丛生。
‘凭什么谢子渊那个纨绔废物都能去鹤麓书院求学,而自己却只能在这里看着!’
他眉心拧紧,语含愤恨:“凭什么!”
这让一旁没什么存在感的谢娇玉一愣。
谢娇玉头发梳成丫髻,以银制花钗装点,额前留着细碎的刘海儿,面颊还带着些婴儿肥,生的也是白净可爱。
身量不高,站在那里极容易被忽视。
她听到三哥的声音,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偷偷瞄了一眼谢子云,结果被他的狰狞神色吓到,忙缩了缩脖子。
心中暗道:怎么感觉三哥哥比二哥哥还要吓人?
看都收拾妥当,谢谦出言叮嘱了他们在书院要尊师重道,砥砺奋进,不要虚度时光。
最后还着重说了不要打架斗殴惹乱子,而这句话明显是说给谢子渊听的,可惜谢子渊丝毫不在意。
马车车轮驶过青石板路面,发出辘辘的声音,朝着城门口驶去。
看着马车走远,苏梨落有些怅然若失,幽幽叹了一口气。
……
鹤麓书院位于距离神京城百里之外的鹤麓山山腰上。
马车出了城门,走了一段官道,就拐上了一条小路。
小路崎岖,马车行走其上,车身颠簸,摇摇晃晃。
外面骄阳似火,热意从四面八方蒸腾而来,好在车箱里放了冰盆,带来了一丝凉意。
文默拿着把扇子给谢子渊扇风,不时用帕巾擦一下脸上的汗水,苦哈哈道:“这天气也太热了,幸好咱们带了冰块。”
节竹也不复往日从容,面色微红,也在擦汗。
天气热,冰盆里的冰块也化的格外快,谢子渊让他们把巾帕放在冰水里湿一下,再覆盖到面上祛暑,果然好了许多。
谢子渊撩起了一点车帘向外看,周围没有什么树木遮荫,只有望不到尽头的田地,地里的庄稼都蔫头耷脑的,看起来极没有精神。
田埂间有皮肤黝黑的农夫,在顶着烈日暴晒劳作,他们身上衣衫早已经汗湿了,贴在身上。
谢子渊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道:“真的快有一个月没下雨了吗?”
文默节竹齐齐一愣,节竹稳重一些,答道:“是快有一个月了。”
谢子渊又沉默了,他放下车帘,想着苏梨落那晚跟他说的旱灾之年的惨景,心头隐隐有些不安。
照这天气下去,再没有雨水,旱灾是难以避免了。
苏梨落接受的是现代教育,着眼的是下层黎民百姓。
谢子渊却算是世家大族出身,自然想到了更深层次。
若是爆发旱灾,会不会对池蕴谢家,苏郡赵家有影响?又会不会对朝政造成影响?
毕竟这夏朝目前看起来歌舞升平,繁盛无比的天下也不是固若金汤,边境胡人可是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