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晨曦初露,云彩稀少,天空湛蓝。
叶冰裳异于往常,一大早就起了,约莫有大事发生……
普罗天是灵气集结之地,众仙云集,金光彩霞。这里,本该是最有朝气的地方,可却是天规最为森严的生死场。
就在这里,设了名为诛仙台的地方。罪罚无论大小,押上诛仙台都得剥层皮。已是血迹斑斑,葬送无数条生灵的悲哀之地。
今日这诛仙台倒是十分热闹。三界有名无名的只要排的上位都往这里挤。玲珑剔透的栏杆外闹哄哄的堆满了人,孤零零的台子上伫立着手拿雷锤的莽汉。
栏杆外的喧闹多是为这位受刑者来的,或嘲笑或讽刺,多不是善意的观望。看热闹的也占很大一部分,毕竟战神被当众施刑,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叶冰裳到的时候,底下正聊得火热。众人见天欢圣女来了,纷纷行礼。
叶冰裳淡淡回礼,内心却未被这种朝拜的景象震动。
“把战神……弄错了,蛟龙冥夜带上来!”澧陵站立在叶冰裳身后,示意仙兵押送冥夜上前。闹腾的人群分开一条道,两旁的仙兵手执剑戟,白色盔甲醒目明显。冥夜被缚了双手,由两个仙兵押送着往前走。
阴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半数人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冥夜路经之处,只觉得森然的气场随时准备取他们的性命。
冥夜冷冷直视叶冰裳。
这群说说笑笑的所谓观刑之人,无非又是天欢羞辱他的手段罢了。
冥夜在做决定之前,认真考虑过,如果今日在这里被折辱而死,恐怕会借由这些人在三界夸大,把天欢捧得神乎其神。
他无疑会成为三界的笑柄,成为历史上最窝囊的战神。届时他不仅身死魂消,也会身败名裂,死后都不得安宁。
只是此生不负苍生,何负一人?
“冥夜,桑酒与你已经和离,无故入魔实在改诛,你因着顾念旧情,是以当日与各族长老掌门以及一众仙门弟子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愿以自身功劳保其性命,诛仙台上受三千雷刑,与你一同流放。我且问你,是否做好了选择,若是一时热血上头,迷途知返,未尝不可。”叶冰裳坐居高位,俯视着那诛仙台上孤傲的身影。
“天欢圣女的好意,冥夜只怕吃不消。"冥夜的声音幽幽响起,语气深远高昂。
"嘴巴倒是伶俐。"叶冰裳且看他能猖狂到几时。
雷声响起,泼天的呲啦响声令在场众人捂住了耳朵。
寻常散仙若触犯天条,无非是闭门思过或下凡历劫,只有那些忤逆上仙、破坏天道的重罪者,才会被押到这诛仙台上受雷刑。是以众人纷纷议论,不禁唏嘘,【冥夜战神这些年来,四处征战,既有功劳,又有苦劳,如今倒是……】
【可不是嘛,以前威风凛凛的,现在你瞧……】
【唉,你们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吗?给我们多少透点呗!】
【这个嘛,我知道,据说是战神,唉现在该称蛟龙冥夜了,总之就是他的前任夫人,据说自甘堕落魔道了,还给魔族那帮东西泄密。】
【嚯,劲爆啊,她那蚌精夫人,有两把刷子嘛,没想到成功蛊惑了咱们的前战神,这难怪呢?我就说怎么这么严重呢?】……
【唉,什么什么?神神叨叨的?】
【这不是天界天规吗?具体怎么说,我倒是忘了,不过大差不差吧,凡是勾结魔族中人者,情节严重者,有诛九族的风险。】
【这不那儿?英雄难过美人关呗。】
【什么哪到哪儿啊?】
【不说了,快看。】
距销魂蚀骨的天雷在执行者的手下威慑着台上的人。泛白的光亮在空中划过,精准无误的对着冥夜劈了下去。
冥夜站在台上巍然不动,如同一尊雕像。静默的闭上了双眼,四周的声响都被雷声淹没了。
天雷自头顶劈下来,化作电流游走全身,震得四肢发麻。划过手臂的时候,在手上割下了一道口子。天雷穿过身体的时候,五脏六腑被震得轰鸣。
.他不时痛苦地呻吟几下,喉咙里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一股股血沫子不可遏制地从口腔里涌出,顺着嘴角淌落下来,将前胸晕染得一片血污。
诛仙台的天雷接近雷劫的猛烈,远不是万幽塔的雷刑可比。一道,两道,三道……
冥夜麻木的站在那里,眼睛死盯着前方。阴冷的眼神俨然是不可放弃抵抗。
受刑电闪雷鸣,风雨大作,整个天空都笼罩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诛仙台上,冥夜本应被碗口粗的铁链绑在炼狱台柱之上。只是因着身份终究与低阶生灵不同,故而取消了这一繁琐规矩。诛仙台,乃是仙界天帝处罚那些违反了天规的神仙,妖灵的。听闻那些上了诛仙台的神仙妖灵,从来没有一个可以活着离开的。 从来都没有人可以活着离开。 诛仙台下,神道之上,无数的仙人都站立在大殿之下,如此沉闷的气氛。
冥夜现在如此糟糕的境遇,竟然没有一个仙人的眼里会投出同情的目光。 当真是讽刺至极。
叶冰裳观望着这一切得意地勾勾嘴角,诛仙台的浊气,饶是你贵为战神又如何?还不是只能乖乖受刑。
凭什么施暴者改邪归正,知错就改。受害者就应该欣然接受,就此翻篇。
她不是澹台烬,好了伤疤忘了疼,最后还搞上一出深情虐恋,纯属自轻自贱……
叶冰裳一道一道的数着,渐渐的已经有了五百道,叶冰裳估摸着差不多了,她的气说实话早就消了,想了想,还是放过他吧,毕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叶冰裳吩咐仙兵收了手,冥夜这会儿身子前倾,一只手死死的撑着身子。
叶冰裳和长老们,掰扯了半天,假意说他与他毕竟是相伴多年的情分,这些年来位居战神劳苦功高,替他求情……
这事结束了,自然人也就陆陆续续,二三人结伴离开了。
叶冰裳吩咐手下将桑酒带了过来。
桑酒被仙兵押来的时候,看着苦苦撑着身子,近乎奄奄一息的冥夜,不敢置信。
仙兵放开了桑酒,桑酒跑到冥夜的身边,将人搂在怀里,抿着唇哭泣。脸上有一丝委屈。
冥夜感到那光直刺眼睛,眼前有光影斑驳,待一切清晰可见,他看见铜镜映照出的一张令他日思夜想的面孔。
他猛然抬头,
“冥夜你怎么样了,你不是战神吗?他们怎么把你伤成这样了?”
阳光太烫了,烫得他想要落泪。
于是他低头,缓缓闭上眼睛,眼前还留有桑酒带着担忧神情的残影,离别的数天恍若隔世,她仍是记忆中的样子。
“没什么,我还好,桑酒,你想听故事吗?"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从前,有一条小蛟龙受了伤,有位善良的姑娘救了他,姑娘为了救他险些丢了性命,于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小蛟龙与她成了
亲,”他感觉到身后之人的动作僵住,连呼吸也屏住,冥夜苦笑了一下,
“姑娘天真又可爱,是整个家族的掌上明珠,可惜小蛟龙并不懂得珍惜,他伤透了姑娘的心。"
桑酒拥抱他的手无声地垂下,冥夜叹了口气接着说,
“那是我的妻子,我一直不曾告诉她,婚后的数月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时候,我想要带她去看遍世间的美景带她吃遍天下的美食想要看她笑想要同她闹想要与她共度余生…可我是个傻子,我竟没有让她觉察到我的一点点爱意,是我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后来她有了心仪之人,我给了她一纸和离书,我以为我命不久矣,我自以为是地替她下了决定,可我从来没有亲口问过她”
冥夜转身握住桑酒的手,桑酒已经满面泪痕,“我想问问你,你是否想要与我和离?"
“桑酒,我喜欢你,离别的那日你给我下了药,重逢时我又无法见你,我早该和你说清
楚,桑酒,我喜欢你,我从前与你约法三章可我现在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桑酒,不要和离,我想要与你在一起。"
“你不是,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为什么如今又将自己险些搭进去了?"
冥夜伸手去拂姑娘脸上的泪痕,泪珠滚滚滑落越擦越多,
“我怎会讨厌你,神魔大战时,我说服自己,神明本应不惧身死,可我在将死之时唯一遗憾的便是你,待我回归天地化作一缕风一株草化作漠河里的一滴水,或许我能再见你,也许见你与心仪之人琴瑟和鸣子孙满堂,可我总不甘心,桑酒,我还是想与你在一起。"
桑酒破涕为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满面泪痕未擦尽,亮晶晶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我心仪之人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冥夜,我也喜欢你,我也想要此生永远同你在
一起。”…………
叶冰裳寻了一处隐蔽之地,在上面像是一个小偷一样,窥探着他人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