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抗不抗的，就觉得应该这么做。”温晚晚沉思片刻，语气坚定。
没错，人在吃苦的时候，往往意识不到自己正在吃苦。再回头看，仿佛一切都是必经的磨砺。
沈知意抬眸看温晚晚，眼底此刻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往日里的清冷荡然无存。
“谢谢你。”他的声音带着起伏的声线，仿佛此刻心绪不平。
温晚晚突然对他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怜惜感，她轻轻拍了一下沈知意的肩头，发出了极具感染力的邀请：“走，我请你去吃很少人知道的小馄饨！”
“好。”
沈知意转过头来，有一刹那因为温晚晚的甜美笑容和晃了神。
*
这是一家位于翔达广场后面老巷子里的苍蝇馆子，馆子的门面不足三米，一张米色帘子隔开内外。
门口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堆堆已经包好的小馄饨，上面用透明的塑料罩子盖着，看起来既质朴又干净。
如果不是温晚晚带着来，沈知意绝不会注意到这样的地方。
一进馆子，温晚晚就熟练地和柜台里的老板娘打招呼：“阿姨！好久不见！”
老板娘抬起头，一看到是温晚晚，就满脸堆满笑意：“是晚晚呀，好久不见，最近是不是很忙？”
温晚晚狠狠点了两下头：“是啊，太忙太累了，必须来两大碗小馄饨补一补！”
“还是老样子吗？”
“对！”
细心地问过沈知意的忌口习惯后，温晚晚才领着他到熟悉的位置坐下。
一坐下，温晚晚就开始熟练地擦桌、备筷、调酱料，一边介绍：“这馆子啊，是我上次‘勘察战队地形’发现的。后来发现只有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在经营，老板在后厨，老板娘负责收钱，碗筷都要自备，虽然不太方便，但确实很好吃。”
沈知意向来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想了想，只能轻轻地“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温晚晚手上忙个不停，嘴上也没忘安慰沈知意：“其实你不用太担心，小夏成立战队，后来找了我当教练，我们商量过，并不是一定要这个战队变成多么厉害的战队。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我定的计划肯定不会像King战队那么变……离谱。”
“变态”两字都到了嘴边，温晚晚才意识到面前是自己的队员，临时改的词虽然不太搭调，好在维持住了形象。
沈知意的眼底蓄满笑意，伸手想帮她整理餐具，却发现自己实在太不熟悉这项任务。
于是他索性放弃，默默记下温晚晚整理餐具的步骤，心里思考着，面前这个人，是怎么做到日常生活里温和呆萌，赛场上凌厉果决的？
他很好奇。而好奇，往往是更进一步的开始。
片刻，他才问：“不想拿冠军吗？”
温晚晚将碗筷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沈知意面前，认真地问他：“你喜欢《侠与江湖OL》这个游戏吗？”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深刻。
这个游戏承载了许多人的回忆，玩家对游戏，已经不单单是“喜欢”就能够概括的简单感情了。
“不止喜欢。”沈知意抿起唇角，眉间微蹙，这是他认真时的表情。
“那就对啦，冠军纵然是令人向往，但也不是每一个战队都能获得，”温晚晚双目炯炯，似含星光，“总要有人当第二、第三，哪怕一直是一个中水平战队，其实也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只希望队员们，能够尽情享受每一天都比昨天进步一点点的快乐和成就感。”
每一天，都比昨天进步一点点？
沈知意细细咀嚼着这句话，感受到温晚晚的观点正在一点点消灭陈鸣在自己脑海中留下的阴影。
在King战队时，没有人会管你是否比昨天进步了，只有人会让你一定要达到测试目标。
达不到测试目标？那处理方式也很简单，降级、出队，重新晋升。
所以，稍一停下脚步，身后追赶的千万个选手就会将你淹没在平凡的人潮中。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压力，对于游戏和竞技本身的热情，反而一点点磨灭了。再严重一些，可能会厌弃自己，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不足。
这种高压环境下成长起来的选手，突然被告知“不用和别人比，只要和自己比”，任谁都会重新爱上这个世界、这个游戏，甚至，爱上那个新理念的创造者。
在这种事上，沈知意不是例外。
就在沈知意踌躇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老板娘端着托盘过来了。
托盘上，是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晶莹剔透的小馄饨在带着葱花和油花的热汤里上下沉浮，看着十分诱人。
“来来来，馄饨来了，现在刚出锅比较烫，稍等两分钟食用，味道更好哦！可以先喝汤再吃馄饨，汤是大骨、鸡架和药材熬出来的原汤，不是预制汤包做的，放心喝！”
老板娘十分细心地介绍了食用时间和食用方法，温晚晚道谢后，马上握着大碗里的汤勺用自己面前的小碗里舀汤。
她敷衍地吹了两下汤面，就迫不及待地抿了一口，接着脸上出现龇牙咧嘴又享受的表情，显见是为了尝鲜烫到舌头了，但又觉得烫得很值得。
沈知意压了压嘴角，才勉强把笑意忍住，有样学样地将汤舀进小碗里。按照老板娘的吩咐，两分钟后才开始喝汤。
他一尝，才知道温晚晚为什么这么着急，因为——确实很香。初尝以为是普普通通的馄饨汤，除了清鲜再无其他滋味。等汤进入唇齿间，骨汤的浓郁与鸡肉的香气才慢慢散开、四溢，拥抱每一寸味蕾。
沈知意还喝着汤呢，温晚晚的第一碗馄饨已经见底了，她一脸满足地砸吧着嘴，还文绉绉地赋了两句：“人生得此碗小馄饨，何其美哉！”
沈知意几乎将已经喝进嘴里的汤喷出来，好不容易忍不住笑意，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吃饱后的温晚晚是这么可爱。
这样的用语，让沈知意想到了游戏里晚风风给别人写信时惯用的开头“展信佳”。
国人“吃饭增进感情”的传统观念果然没错，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温晚晚觉得自己对沈知意已经能像对正常队员那样态度自然了。
于是，吃饱了的温晚晚，启动八卦雷达探听消息：“忘记问你了，你为什么不再和King战队续约了？”
“算是为了……一个人。”
如果说以前只是犹豫而不敢做出最终决定，那么和温晚晚的重逢无疑让他加快了前进的脚步——这提醒着他，不能再停留在原地，当一个只懂得追求胜利的“竞技机器人”。
“哦，那这个人一定挺重要的吧？” 温晚晚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原来这也是一个“痴情选手”。
“嗯，很重要。”
就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