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为本地的团练长官,查案子,找个人什么的,我在行啊!”赵贵死皮赖脸就是不走。
张能怒道:“你再呆在这里,我可真对你不客气了!”
赵贵依然笑着说:“你对我不客气也没用啊,刚才我就已经命人禀报贺拔大人,贺拔大人马上就会率人过来。”
张能听说贺拔岳也要来,心中一沉。
赵贵一看张能不说话,赶紧继续说:“张将军,咱们都是练武的出身啊。上面老爷们的这些个恩怨都跟咱们没有关系,老爷们让咱们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咱们辛辛苦苦求个平安,何苦这么较真啊?”
张能手握刀柄,面无表情。
赵贵偷偷瞅着张能的脸,继续说:“你看,昨天你们可把咱们县太爷得罪了,不过呢,主要还是那个范先生,你就是一个武将,算不得数。”
张能继续沉吟。
赵贵看他态度暧昧,又赶紧问:“张团练家里有几口人啊?有没有孩子啊?”
张能心里哭笑不得,只能面无表情,既不让赵贵进去,也不再说话。
赵贵口若悬河,东拉西扯说了半天,忽然,一名州兵跑进来报告:“启禀都尉老爷,密水县贺拔岳大人率领大概百名团练兵,将馆驿包围,说要进来见范先生。”
张能脸上冒了冷汗,他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好吧!请贺拔大人进来说话。”
赵贵知道自己拖延时间成功,赶紧让身边的团练兵一起出去见贺拔大人。
片刻之间,贺拔岳、高先生和副团练邓笑仁,在大队团练兵的簇拥下鱼贯而入。
赵贵一马当先上前报告自己刚才的所见所闻,贺拔大人听完点点头,扭头就问张能:“张都尉,馆驿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能看着满院子的人,知道再也无法隐瞒,只能黯然说道:“哎!请贺拔大人随我来看。”
说完,张能在前面带路,密水县众人就进了天字一号房。
一进房间,贺拔岳就看到桌椅板凳倒了一地。
房间地上,有两堆散开的绳子。
一身黑色长衫的范先生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口中有血,血液都已经凝固了,呈现出暗黑色。
贺拔岳一看到两堆绳子,再一看房间里空无一人,急忙问张能:“那两个【大乘全一道】的贼现在何处?”
“没了。”
张能垂头丧气地说:“早晨我起来找范先生,就看到这房门开着。我推门进来之后就看到范先生早已死去多时。那两个贼子也不见了。”
邓笑仁在旁边急道:“那还不赶紧找啊!”
张能说:“那是当然,我马上让州兵在馆驿内找,找了半天,什么痕迹也没有。”
贺拔岳立刻吩咐邓笑仁:“邓团练,赶紧带人前去四面城门口,仔细盘查出城的人。另外派人去城里,给我挨个客栈盘查,那两个贼人受了伤,应该走不远。”
邓笑仁领命出去。
高先生来到范先生身前,伸手摸了摸范先生的身体,说道:“大概午夜之前就死了。”
然后他又在范先生身上翻找,一下子就从范先生怀中找出了范先生做的新供词,张能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高先生打开了新供词,略微看了一下,赶紧拿给贺拔岳。
贺拔岳从高先生手里接过这张纸,仔细读完,又看了看供词上面范先生和副都尉张能的签字和印章。
他抬起头,盯着张能,看了一会儿,然后对张能冷笑道:“哼!简直是匪夷所思!竟然说这两个贼是你们抓的。你们这是伪造证据!”
张能张口结舌道:“大人,大人容禀,这……这都是范先生的主意!”
贺拔岳厉声道:“昨天本官好说歹说,就怕这两个【大乘全一道】贼子跑了,你们呢?非要带到这馆驿审讯!
现在果真被贼子跑了!
你可知道本朝近年来一共活捉过几个【大乘全一道】的正式成员?
一个都没有!
这【大乘全一道】贼子有多么重要?
你这小小的副都尉,只怕砍了你的头都不够抵这罪过的!
给我抓住他!”
贺拔大人话音刚落,赵贵带着四个盾牌手就上来一把按住张能。
张能赶紧跪下,口中求饶,就把刚才赵贵说的那一套说出来:“贺拔大人饶命,贺拔大人饶命,我就是一个武夫!粗人!这都是范先生的主意啊!”
“嗯。”
贺拔大人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猜也是如此。张能,只要你把姓范的做的事完完整整地给我说出来,我就考虑饶你一命。”
张能当下不再隐瞒,把自己和范先生奉元大人之命来密水县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着重说了昨天范先生重新审问二人,改写供词的事。
贺拔大人让高先生把他的话都记录下来,然后让张能签字画押。
贺拔岳怕张能翻供,又让张能找了几个州兵的小队长,一一签字画押,以作证明。
“张将军,你和这几名官兵的队长,从今天开始就在这馆驿之内歇息,不得我的命令,不可随便离开。”贺拔岳说道。
“是,下官遵命。”张能知道,自己这是被软禁在此,但是他现在被贺拔岳拿了大把柄,还能说什么呢?
“赵贵,你带上张将军的腰牌,把他带来的州兵,都带到团练兵营看起来。武器都给他们下了。有不老实就给我抓进大牢。”
“是!”
赵贵拿过张能的腰牌,就出去了。
贺拔大人又仔细勘察了一遍房间,然后让团练兵带上范先生的尸体和两团绳子,回转县衙。
进了县衙,转入后堂,贺拔大人坐下来沉思。
高先生站立在旁边也不说话。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贺拔大人问道:“高先生,你看此事可还有回转的余地?”
高先生阴沉的脸更加阴沉,他眉头紧锁,思考半天,最后摇摇头。
“那范宗林改的供词大人也看了,是完全摘掉了咱们的功劳,反而把治安混乱,办案不利,伪造证据,冒领功劳,这些罪状都按在了大人你的身上。
这是要把大人的功劳完全吃下去不说,还要治死你。”
贺拔岳点点头,他伸手在桌上铺开一张纸,准备好笔墨,酝酿了一会儿,提笔写了一封信。
信写的很艰难,可以说是字斟句酌。
最后贺拔岳把信仔细装好,打上蜡封,递给高先生,叮嘱道:“这封信,是写给当朝国舅、右丞相高首文的。马上走八百里加急,先送到洛阳城,让他老人家知道前前后后的事。”
高先生接过信,出了后堂,交给专人去办。
贺拔大人又处理了一些公务,然后离开后堂,回到内宅。
夫人看他面色沉重,上来询问,贺拔大人只是随便说了几句话敷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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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来到晚上,此时已经入夏,屋外夏虫的鸣叫声时断时续。
贺拔岳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他起身,来到衣架旁,从公文袋中拿出了厚厚一叠文件。
正是自己昨夜初次审问的供词、后来范先生改写的供词、还有副都尉张能等人的招供。
他多点了两根蜡烛,在明亮的灯下再次看了一遍这些东西,然后,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踱步,又走到窗前沉吟不绝。
不知过了多久,在虫鸣声中,密水县令贺拔岳终于下定决心。
他来到屋外,让衙役去传唤高先生到后堂见面。
又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贺拔岳正等的焦急,一身青色长衫的高先生快步来到后堂给大人见礼。
贺拔岳一摆手,示意高先生免礼,然后他对高先生说道:“我前思后想,此事牵扯甚广,光写信是不够的。
既然他元子明要战,那我贺拔岳就战吧!
高先生,明日启程,随我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