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穿戴整齐的贺拔岳从后堂出来,对着高先生道:“高先生,不知来的二位是?”
高先生赶紧介绍:“属下身边这位,乃是刺史元子明大人的幕僚—范先生,这位武将乃是州里的副都尉—张能。”
范先生对贺拔岳拱手施礼,张能则递上自己的腰牌和官凭文书。
贺拔大人接过腰牌和官凭文书,一一验看无误。然后说道:“不知二位来密水县,是有何要紧事?”
范先生道:“贺拔大人,日前密水县公文上报,说有【大乘全一道】贼子暴动,并派遣了一位副团练,押解了几百人前往历山城,可有此事?”
贺拔大人说道:“不错,我给元大人的公文里已经说的十分清楚了。”
范先生点点头,说:“元大人收到公文之后,仔细研读,也看了查抄的书信。
贺拔大人的汇报十分详实。
但是【大乘全一道】此事,事关重大。虽然大人公文说的清楚,但是疑点众多,且没有活口人证。
元大人为慎重起见,命下官和张都尉带领300官兵,连夜前来复核此事,希望大人积极配合一二。”
贺拔岳一听,元子明派了300官兵来,顿时就不高兴了,说道:“今日天色已晚,我看几位车马劳顿,不如休息一晚,明日再查吧。”
范先生硬邦邦的回道:“此事已过去半月,或许有些证据还在,但是再拖延下去,就难说了。我们为国办事,没有什么劳累的,不如连夜查访。”
这话十分无礼,但是挑不出毛病,贺拔岳觉得不好发作,于是问:“都要查什么?”
范先生说道:“之前公文说暴动的起因,是南十里堡的庄主【铁面金刚】王云禄在城内抢劫,不知道抢劫何人何物?”
高先生一听问到刘洪,马上接过话头,说道:“是一名来自中岳商州的商人。
他带了很多财物,被南十里堡的贼子盯上,当街来抢,双方就打了起来。
南十里堡的贼子有些死伤,为了脱身,在城里搅闹,造成了很大混乱。
贺拔大人经过研究,判断到这些人的行为不像一般人,于是派大队团练兵去南十里堡进行抓捕。
没想到对方拒捕,并且趁势发起暴动,但是因为被团练兵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尽数被捉。
事后在抄家的时候才搜出他们是【大乘全一道】的证据。”
他知道范先生出身道门正宗的【西岳太华派】,有些见识。所以就没说王云禄具体抢了什么,只说是财物。
贺拔大人连连点头:“正如高先生所说。”
范先生仓促之间没听出毛病,追问道:“这人现在何处?”
高先生说:“抢劫案已经结案,贺拔大人就放这位商人回家去了。”
范先生冷冷地说:“商人?商人能敌得过【大乘全一道】贼子?
这么重要的人,竟然说放就放了?
你们是怎么断的案?”
贺拔岳一听,范先生区区一个幕僚,竟然用训斥下属的语气跟自己这县太爷说话,于是脸也沉下来,说道:“抢劫案只是诱因,与【大乘全一道】暴动并无关系,怎能搅合在一起断?
本大人断案,似乎还不用你一个幕僚来教!”
范先生“哼!”了一声,也不好反驳。
他想了想,继续问:“之前大人上报说,在南十里堡缴获反贼各种兵器上千件,牛皮盔甲200套,这些贼赃可还有?”
贺拔大人转向邓富,邓富捂着被打的脸说道:“都在团练所兵器库存着。”
范先生环顾大堂,然后对着贺拔大人拱手说:“那为了慎重起见,我们这里的人一起前去查看。”
贺拔岳看看高先生、赵贵、邓富三人,说:“走,陪范先生和张副都尉一起过去。”
一行人出了县衙,很快来到团练所,进入库房。
邓富随手一指胡乱堆在地上的各种长短武器和散乱一地的牛皮甲,然后把统计册子扔给范先生,没好气地说:
“都在这里,你们自己看吧。”
范先生对副都尉张能点点头,张能带领十几名州兵就去翻看兵器和牛皮甲。
过了小半个时辰,张能回来,对范先生说道:“武器各式各样的都有,来源不一,不过看铁匠印记,都是本地附近的铁匠打造。
半身牛皮甲180余件,数量比记录的200件差不了太多,但是这些盔甲都很陈旧,而且看制式,和本地团练兵的一般无二。”
赵贵和邓富对视一眼,他们两个自然知道怎么回事。
当时搬回来的武器和牛皮甲很多都是新的,自己手下的团练兵都眼馋的不得了,所以偷偷换着穿,他们两个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半个月的时间,手快的团练兵们基本已经把查抄来的新货换了一个遍。
所以库房里现在堆的都是团练兵们换下来的不知道穿了多久的旧货。
范先生盯着邓富问:“这些真是抄回来的?我怎么看像你们团练兵平时用的,莫非你在谎报战功?”
听他这么说,邓富当时就不乐意了,捂着被打的脸,慢条斯理地说道:“抄回来的盔甲都在这里,这牛皮甲嘛,还不都是一个样子?”
他一把拉过旁边站着的一位团练兵,揪起他穿的半身牛皮甲给范先生和张能看:
“你看,这是我们团练兵穿的,整个北魏朝的半身牛皮甲都是一个样,你能把这么个破盔甲上再印个花出来?”
然后,他指着副都尉张能带来的,穿着半身铁甲的州兵说:“我们团练兵怎么和你们州兵相比?还不是有什么用什么?”
范先生没法跟这个老兵油子纠缠,当下嘱咐州兵,把这些盔甲兵器立刻打包封存起来,然后对贺拔岳说道:
“贺拔大人,你也看到了,这些盔甲兵器,和你们密水县团练兵使用的如出一辙,无法证明是从南十里堡抄出来的。”
贺拔大人看着范先生等人的做派,脸色更加阴沉,没接话。
范先生又问贺拔大人:“据说南十里堡内,可以确定身份的【大乘全一道】贼人有六名,都已经死了,不知道他们的尸体现在何处?”
贺拔大人点点头,说:“我吩咐人把这些贼子的尸体挂在南门外示众。”
邓富听到范先生问南十里堡六人的尸体,一呲牙,赶紧过来禀报贺拔岳:“报……报大人,守城的士兵来报,那六具尸体不见了……”
贺拔大人闻言,马上就急了:“怎么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之前不是好好的在那里挂着吗?怎么不早说!”
邓富低声说:“我也是刚收到消息,没想到历山城的这几位就来了,还没来得及禀报。”
范先生听他们说尸体没了,这可是大突破!
于是马上对着贺拔岳说道:“贺拔大人,这尸体没了,可怎么知道这人是如何死的?
又如何知道死的六个,到底是什么人?
或者,密水县城墙上到底有没有大人你报告的这六具尸体?
怎么我们一来尸体就没了?
有这么巧的事吗?”
贺拔大人听到这里,再也压不住火气,怒道:“姓范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怀疑本官谎报【大乘全一道】之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