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入关家老宅,人已经到了大半,关森澄沉默的脱掉大衣和围巾,交给佣人。
在场的人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一个人和他打招呼。
他便站去窗边,看看记忆中老宅的旧景。
关文正在说他在医疗行业的成就。“沈氏那个沈长风,要不是凭着手上的货源,能拿下京都医院的供货商资格吗?哪像我,拿着租来的设备,照样把长恒医院拿下了。”
几个年轻的弟妹不知深浅,只觉得大哥很厉害。
常年和关文不对付的双胞胎弟弟关武,扶了扶金丝眼镜,“大哥你那个设备毕竟是租的,租期多久?万一别人不租了,你跟长恒的合同还怎么玩儿下去?”
“一个小破公司,也敢不租?跟我家做对有什么好处?说真的,这么小的公司,我还真怕哪天垮了,机器拿去抵了债……”关文浑不在意,言语间全是轻视。
关家早年是黑道出身,后来洗手上岸,经历了两代才由黑转白。
但重来一次的关森澄知道,真正让关家持续盈利的,还是曾经的那些生意。
所以关文和其他子弟经营的明面生意,不过是关家的障眼法,他们偶尔还会使出黑道的手段,只为了让明面上的生意看起来赚了大钱,用以掩饰真正的来源。
上一世,虽然明面上老爷子把关氏集团交到自己手里,实际上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仍是老爷子自己带着几个旧股东在操盘。他尝试过接过来,但关老爷子根本不信任他,只让他看到一些皮毛,不让他更进一步。
安排陆婉晴进关氏,就是关森澄故意为之。陆婉晴不知关氏的底细,在集团里胡乱冲撞,对外又无限亏损,搅得关氏动了根本。这一通操作帮他逼走了好几个老股东,关氏的底子也干净了几分。
关老爷子动了怒,要他用森氏来填。
这大概就是关老爷子选他做继承人的真正原因吧?
收回思绪,见关文关武仍是针尖对麦芒,对彼此操盘的生意满是讥讽。关森澄无聊的将视线转到安安静静坐在角落玩数独的关晓身上。
关家第三代,最后只剩一个他明面上扛下祖业,最后却死于女人之手。
至于关家第四代,只有关晓和关莹,在一众孩子中脱颖而出。
关晓长于经营,森氏后期,他基本都交给了关晓。
至于关莹,入了法学的大门,哈佛法学系毕业,已经拿到了国际商务律师证。
在他中毒离世的前一天,关莹还在给他打电话,说起关氏那摊黑暗的生意怎样合法的剥离出去。
关森澄心中一动,这一世与其说要远离关氏,倒不如将关氏的地下生意彻底掐灭,至于后面的关氏是死是活,就要看关家这些人是怎么表现了。
关森澄心中谋划着,直到关老爷子出现了。
关老爷子环视一下四周,视线略略在关森澄那里停留了一瞬,便率先入了席。
众人来不及揣测老爷子的心意,就按着规矩,依次入席。
关森澄坐在最后的位置,关晓都排在他前面。
关文得意的看过来,挑了挑眉。
关森澄无所谓关文明面上的绊子,安然坐在那里,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众人碰了杯,家宴就开始了,佣人穿梭在长桌间,端茶倒酒,分菜清盘。只有关森澄那里,没有半个佣人来服侍。
关森澄仍旧无所谓,除了象征性的客套,他基本上没有动过筷子。
三叔的老婆骆钰是暴发户的出身,说话向来随意。她见关森澄独自坐在孩子堆里,便出声讥讽,“我还以为谁家的孩子长那么高了呢,一看竟然是新认回的小侄子,你不来给老爷子敬酒,躲那桌干嘛?”
关森澄头也不转,仿佛没听到。
骆钰本来一脸笑,被关森澄冷待后,笑容收了个一干二净,转脸看关老爷子,见老爷子仿佛入定般对这边视而不见,就大了胆子,踩着高跟鞋蹬蹬蹬走过去。
在关氏第二代里,只有她因为出身始终抬不起头来,好容易有个中途认回来的私生子,怎么也不能再让他越过了她去。
“叫什么来着,就你,让你去给老爷子敬酒,你懂不懂规矩?”
关森澄漫不经心的看她一眼,唇边浮起一丝冷笑。
骆钰见他俊秀的面容上全是讽刺,不由心下火气更旺。想起自己的两个孩子,肤色黝黑,如何也养不到这般白净漂亮……
她伸出手,指着关森澄的鼻子,“说你呢!你还笑?”
关森澄仿佛看不懂她的愤怒,神情里冷意依旧,“你是谁?今天的家宴是你主持吗?”
一句话,问得骆钰手一抖。她下意识地再看向关老爷子,老爷子依然毫无反应,站在他身边的大管家却将视线投了过来。
骆钰顿时像被霜打过的茄子,离开前极小的声音说,“你给我记住。”
关森澄看也不看她,只是专注的看着杯子里的饮料,连关老爷子那边也没有看过一眼。
关老爷子轻咳一声,对身边的管家吩咐了几句。
家宴结束,众人散尽,关森澄靠在车边,看天上的清月。
果然几分钟后,管家过来,再次把他请入了老宅。
“爷爷。”关森澄恭恭敬敬,丝毫没有餐桌上的冷傲。
“森氏是你的?”关老爷子开门见山。
“不全是,有别人的股份。”
“林家的?那能有多少?全拿回来,把森氏并入关氏旗下。”
“爷爷,不可能。”关森澄认真的说,“很多事情一旦做了,后面就会身不由己。”
关老爷子定定的看着他,对身边的管家说,“准备一个房间,让他住下好好想想。”
关森澄又一次回到了记忆中的那个房间,与上一世的寄人篱下不同,这次他被软禁了。
他拿出电话,给吴利亚拨过去,“利亚姐,我同意公开专访内容……视频不用打码……后续还有采访可以继续联系我。谢谢!”
挂断电话,他给林白发了条短信,姐姐,很想你。
窗边映出淡淡的月光,令他怀念起这两个月的夜晚,他借着月色看林白的睡脸,清晖映照之下,她恬淡的睡颜,是安抚他荒芜内心的灵药。
今夜,没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