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迎走到屋外,背对着屋门站立。
少女背影纤纤,却挺拔,傲然。
楚骁站在她身后一步之远的地方,静默站立着。
温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楚骁,你是哥哥的贴身侍卫,他应该知道他今日是怎么中箭的。”
楚骁道:“我们从军营出来回京的路上,被一群黑衣人包围住了。他们足有五六十人,我们和他们打斗了一段时间,正要离开的时候,主子被身后一支暗箭射中了。”
温迎问:“埋伏你们的地方离京中城门多远?”
“不足五里地?”
“那距离军营呢?”
“十里。”
温迎再问:“黑衣人身上有查出什么吗?”
“都是一些死士,身上没有什么信物。”
“王家、晋家或者萧家,他们之后有找过哥哥吗?”
楚骁摇头。
“那我再问,哥哥他这次拉王家下水,是为了逼萧家,萧家如今有动作了吗?”
楚骁再次摇头。
温迎冷笑一声:“总共就这几家,能在距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埋伏一个三品大将。他是有多自信,不会被抓到尾巴?”
楚骁沉默不语。
温迎心中憋着一股火,从看到陈最受伤的那一刻,这火就一点点腾烧了起来。
她的脸色极为冰冷,嘴角紧紧抿着。
楚骁一般只在他主子身上,才能感受到,这样压着的沉沉的怒气。一身肃冷,让人不敢靠近。如今温迎身上也有这股威势,让楚骁都不敢多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温迎闭了闭眼,又睁开。
她重新回到屋里,这时云然已经将箭头拔出来了,正在给伤口包扎。
温迎着急地问:“怎么样了?”
云然笑着说:“我就说陈最的命大的很,一般人弄不死他。”
温迎却笑不出来,旁边的盘上还放着断箭。
温迎对楚骁道:“楚侍卫麻烦你看看,从这箭尖能不能看出点什么?”
楚骁拿起断箭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摇头。“这箭尖很普通,寻常铁匠铺都能锻造,很难查出来从哪来的。”
温迎点了点头,看向陈最。
陈最上半身赤裸着,胸口的伤口被云然一层层包上绢帛,
温迎看向陈最的脸,他脸色虚白,长睫阖着,依旧没有醒来的意思。
“我哥他什么时候能醒?”温迎忍不住问。
“他身体一向很好,没问题的话夜里就能醒来。”
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温迎拿过旁边的被子,想给陈最盖上。但她这时才注意到,除了包扎的地方,陈最其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
有刀伤、有剑疤,还有些陈年旧伤一层层覆盖,已经看不出来原先是什么样子了。
温迎怔了怔,心中越发沉甸甸的。
陈最跟爹爹一样,功勋都是从战场上拿命挣来的。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别人只看见他统领二十万赤鹰军,风光无限,大权在握。
但无人知晓一身铠甲之下,是累累“勋章”。但凡运气差一点,他很可能就跟爹爹一样,埋葬在黄沙漫天的北疆上了。
温迎将被子轻轻盖上,云然去煎药了,温迎就坐在床边等着。
等药煎好了,温迎一勺勺慢慢喂给陈最。
好在陈最能将药全喝了,云然说:“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在战场上受过的伤,比这重的还多着呢。”
温迎放下药碗,问:“云然你能跟我说说哥哥在战场上的事吗?”
云然正准备开口,旁边的楚骁清咳了一声。
云然转了转眼珠子,拎起药箱背到肩上。“大小姐想知道,还是等陈最醒来,你自己问他。”
云然出去了,楚骁说:“大小姐回去休息吧,主子这里属下来守着。”
温迎:“我在这里守着。”
楚骁劝道:“大小姐要是熬坏了身体,主子得收拾我们了。”
温迎却不理,转而问道:“之前我让哥哥查的事,现在有线索了吗?”
“有。”楚骁点了点头。
楚骁转身出去了,随后拿来一个小竹筒。。
温迎就坐在床边,打开了竹筒,里面是一张纸条。
之前温迎想查爹爹离开后,他身边那些部将的去处。
爹爹暗中建立的暗卫,身边那些亲信一个都不知道吗?
还是说如今都隐藏起来了。
这些信息,在军中的陈最查起来最方便,所以温迎才拜托他的。
温迎想要这支暗卫,她就得知道这支暗卫如今在谁手里。
而纸条上写了如今还在军中,且地位不低的武将。
五军营右哨提督冯骥,官居从二品。当初是爹爹的左膀右臂,如今在太子麾下效力。
五城兵马司西城指挥使李军,官居正六品。当初是爹爹身边一名笔吏,如今在兵马司混的不上不下。
还有一个如今驻扎在北疆,叫从生,官居五品,但爹爹去世后,再也没回过京。
其他的部下,要不在赤鹰军中,要不已经从军中退了出来。
温迎不知道这些人知不知道暗卫的事,她得去试一试。但却不能打草惊蛇,得想个万全的办法。
温迎将纸条收了起来,看向陈最。
这一世她想守护的东西反而多了起来,祖母、外祖母、陈最…….她一个都不想他们出事。
陈最受伤吓到她了。
她心中漫出了无穷的害怕,她怕自己还像前世一样,什么都守不住。
哥哥。
温迎握住了陈最的手,低下了头,依赖地将额头抵在他手背上。
你是我最重要的亲人,千万不能有事。
温迎憋着的害怕这会儿控制不住了,眼眶又酸又涩,涌出热泪来。
床上躺着的陈最眼睫动了动,过了会儿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第一感觉不是胸口上的伤口疼,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疼痛,所以根本不在意。
而是他左手手背上,像是被人浇上了滚烫的沸水。
烫得他心惊肉跳,动也不敢动。
直到许久之后,他才意识到那是温迎的眼泪。
小姑娘默默哭了啊。
以前温迎哭起来,声音大的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竟只埋在他手背上,默默掉眼泪。
这让陈最的心…….揪了起来。
他心中也有了悔意。
他不该拿自己做筏子,受这一遭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