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我对沈梅两家合作的用处其实已经不大了,想走的话立刻就可以脱身,去过无忧无虑的潇洒人生。”
“但是我没有,难道你心里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吗?”
沈惇沉默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确实一直搞不懂这个女人的心思。
婚后那段朝夕相处的时光过于短暂,生完两个孩子之后便常年分居两地,梅宛白远赴边境星球搞机甲研究,他带着孩子们留守主星,军务繁忙,再加上元帅的身份限制,让他不能随意离开主星。
他们彼此间的沟通日益变少,二十多年来为数不多的见面也总是唇枪舌战,争执不休,便共同构成了如今这副尴尬局面。
面对这该死的沉默,一阵巨大的无力感淹没了梅宛白,一向背脊挺得笔直的女人在此刻微微躬身,仿佛再也支撑不住。
“我以为,我们吵了这么多年,多少也对彼此有了更多的了解,原来是我错了。”
沈惇不解她为何这样说,微微蹙眉,执着道:“那不算沟通,我们从来没有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那就是我的错了。”梅宛白惨然一笑,一股说不上来的凄凉感涌上心头。
“我也有错——”沈惇看着她突然变得苍白的脸,手掌紧张地贴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眉头皱得更深了,“你的脸色怎么了,不舒服吗?”
“爹你就少说几句吧,你没看见妈伤心了吗?”沈轩受不了这死沉的氛围,揽住妈妈的肩膀轻拍着安慰,转头大着胆子训他爹几句。
他爹被训了也不生气,眸子死死地盯着梅宛白,藏着遮掩不住的紧张,低头认错:“阿宛,对不起,是我不会说话,又惹你生气了,你骂我吧。”
梅宛白只是沉默,靠在儿子沈轩的臂弯里,伸手捂住眼睛,终于还是没忍住,眼泪慢慢从指缝中流出来,无声滴落。
沈惇一下子就慌了神,这眼泪一滴一滴流淌,仿佛一簇一簇的小火苗,燎在他的心上。
他着急忙慌地到处找手帕,嘴里止不住地念叨:“阿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哭,以后我不对你的研究院工作指手画脚了行吗?”
“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梅宛白一把推开他递过来的手帕,瞪着微红的眸子看他。
沈惇无法,他看见梅宛白流眼泪就心如刀绞,只得先顺着她的话,麻溜儿滚了。
饭厅里一片寂静,只有梅宛白哽咽的声音溢出,两个儿子围着她轮流安抚,才让她慢慢止住眼泪。
“妈,你别跟爹一般计较,我爹那人就是嘴笨,总说一些气话,可是心不坏。”沈轩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是啊,妈,你也知道,我爹其实没有怪你的意思,他可能就是想你了不好意思说,才找借口怪你不经常回家。”沈天连忙接上安慰的话。
两人一唱一和,终于把梅宛白逗笑了。
她轻叹一口气,抬手捋顺微微凌乱的长发:“相处二十余年了,我早就知道沈惇他是什么性子的人,但是有时候就是气不过,你们听听,他说的那是人话吗?”
“是,之前有几年我确实不怎么回家,没能顾得上你们,是我不好。但那不是因为我手头有一个要紧的项目,没办法放手给下面的人吗?”
“他明明知道那几年帝国和联邦矛盾尖锐,战争随时有可能爆发,新型机甲一旦抢先研制成功,就能抢占战争先机,皇帝陛下催得紧,我根本批不到假!”
“幸好最后机甲研制成功,联邦得知消息后,消停了一段时间,没敢再来挑衅,这才避免了一场星际战争。”
“那个项目结束后,我成功升职,这才走到现在的位置,Omega能拥有自己的事业有多不容易,他根本不知道,只会指责我不着家。我是爱他,但我不可能顺他的意,放弃工作,甘心当一只金丝雀被圈养在家里,我做不到。”
沈轩理解妈妈的心情,轻叹道:“妈,其实你们两人不存在无法调和的矛盾,就是缺乏沟通,沟通太少,互相都不理解对方的心思,怎么能好好相处下去呢?”
一旁的沈天也坐到梅宛白的身边,充当金牌调解员,努力化解夫妻两人的矛盾:“是啊,轩儿说得对,你不是要在家里待一个月吗?正好趁这个机会,跟爹好好聊聊,把误会说开了,也就好了。”
看着梅宛白浮现几分动摇的神色,沈轩趁热打铁,决心爆料:“妈,你还不知道吧?爸曾经为了你,去找过你们研究院的院长。”
“他找院长干什么?劝院长把我辞退吗?”梅宛白神色警惕。
“妈,你怎么能这样想我爹呢!”沈天夸张嚎道,接过话茬替父申冤,“我爹是想投资你们研究院,让它搬迁到主星周围来,方便你休假回家。”
梅宛白愣住了,她没想到沈惇还有过这种想法,连忙追问道:“那最后呢?为什么研究院现在还是待在边境星球?”
“因为研究院院长拒绝了我爹的注资,说边境星球好,他就要待在边境,我爹无奈,总不能逼人家收下投资吧?只能放弃了。”又轮到沈轩说话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梅宛白听完这些话,彻底沉默下来。
这件事,沈惇一次也没有在她面前提过。
那个威严的男人,从一开始相亲的时候,就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是个闷葫芦,撬不开嘴。
她一直以为他对自己非常不满,内心是传统的Alpha思想,不喜欢Omega抛头露面,出门工作,所以她经常不屑于与他深度交流,觉得没有什么共同话题,没什么可聊的。
现在才发现,这么多年以来,沈惇只是怨念两人距离太过遥远。
而他想出的改变现状的方法竟是请求研究院搬迁到主星周围,而不是简单粗暴地不允许她出门工作。
他们之间的误会竟然深得堪比马里亚纳海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