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先生怎么知晓今日是我儿生辰的?”白夫人不解的问。她做不到跟白老爷一样称呼他为华清,只得跟着孩子们一样称他一声先生。
“今日下衙得早,正好来验收朝儿这几日来的课业。只是我在前院等了又等也没等到她来,就让人去找她了。这一问才知道她是因为家宝生辰才落下了我交代的课业----”
与白家宝一起走在后面的朝朝听了个一清二楚。
朝朝:-----
燕先生追作业追得那么紧的么?
也不知道她为了偷懒,罚抄内容中间漏掉的几段会不会被发现。
呼----
朝朝回到浅月居,在午睡和去前院厢房候着等检查课业之间纠结不定。
等她一心一横想要先睡上一觉时,外院有人过来传话说燕先生已经在前院等着她了。
这么快?
朝朝很无奈,抱着厚厚一叠罚抄的纸卷匆匆往前院赶。
燕先生就是燕先生。
十一岁过县试,十二岁过府试,十三岁参加院试成为了年轻有为的小秀才老爷,十六岁参加乡试又成为了举人,然后是二十岁的进士,接着殿试成为探花郎。
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爬上去的燕先生一眼就看出了朝朝罚抄文段里的小花招。
“漏了三段!”
朝朝:------
要不要这么神呀,太不给人留活路了。
“有,有么?”朝朝干笑,撇着案几的一角不断想着措词,“可,可能是我抄得太累了,不小心眼神飘了。”
一声轻微的嗤笑声在朝朝头顶响起。朝朝有些疑惑,刚刚她是听到燕先生对自己的嘲笑了么?
这会是燕先生能做得出来的举动么?
她想抬头确认一下。
朝朝也确实这么做了。
自以为很隐蔽地半掀眼皮飘过去就被一直守株待兔似的燕先生给捉住了马脚。
朝朝飞快又将头埋下,不过刚刚视线里一闪而过的,先生嘴角的笑是怎么回事?
“今日朝儿的胆子怎么如此小了?连看我的勇气都没有了么?”燕华清放下手中写得有些潦草的宣纸,将手背在身后,“那日要在酒楼外堵我门的朝儿去哪里了?”
朝朝后脖颈一凉,强忍住了拔腿就跑的冲动,慢慢把自己的脑袋又埋了下去一些,恨不得能塞进衣襟里。
“你不想知道红袖招是做什么的了?”
朝朝想干笑都扯不动嘴角了,她诺诺地嘟囔道:“先生怎的如此小气,我都为那天的行为罚抄了好几天经文了,应该可以翻篇了吧。”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顿了顿,燕华清又说道,“还有朝儿是从哪里得知南风馆之类的词汇?白夫人知道朝儿如此见识广博么?”
朝朝震惊抬头,这是还要被喊家长的意思么?
燕华清轻笑一声,坐到了案几后面,捋了捋自己的广袖说:“看来白夫人给朝儿找的礼仪嬷嬷教的东西很欠缺。不过我可以为白府引荐从宫中出来的办事得力的嬷嬷----”
“哎,别别别。先生,你可别这样,我真的错了!”被礼仪嬷嬷用尺子丈量每一步距离的恐惧支配下,她甚至都忘记了对面前人的惊怕。
“先生再饶我一次,好不好,我真的错了,我回去重新罚抄,这次一定一个字都不敢漏。真的!”朝朝觉得光说不够,还举起自己的右手掌要立誓,“这次我一定说到做到,如若不然天打雷劈!”
朝朝发誓的动作太快,燕华清想阻止都没来得及。他为不可查地轻闪了下睫毛没有出声。
朝朝见燕华清仍不为所动,更急了。她连忙膝行挨得燕华清更近一些借着手帕的遮挡使劲揉了揉眼睛,带着哭腔求饶道:“先生,你是不知道礼仪嬷嬷有 多可怕,让我顶着水碗还要走得优雅,步摇不准摇,裙摆不能摆,还要屈膝弯腰坚持一盏茶,呜呜呜,这样的嬷嬷不能再来一个了!”
少女眉眼明丽肆意,然而哭时把眉眼都垂下,一副伏低做小姿态,倒装得楚楚可怜。
看着乖巧软糯,可就是有那么点刻在骨子里的灵动与狡猾。
一面假哭还一面偷偷瞧他神情,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像润泽的琉璃,流转间带着点勾人。
燕华清的目光在身前毛茸茸的小脑袋上停留了很久,最后滑向了那节白皙修长的颈子。
朝朝没想到这人油盐不进,如此卖惨都没见他有所动容。她该怎么办嘛。
垂着的脖子总觉得凉飕飕的,朝朝放弃了假哭干脆抬眼微撅着嘴问:“那先生要怎么惩罚才能原谅我呢?”
这回是真的委屈上了,鼻尖红红的,耷拉的眉尾将她的灵动驱散,可怜的小模样让人忍不住想上手狠狠磨搓,让那处也跟鼻尖红成一片。
燕华清极缓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厢房里忽然安静极了。
朝朝久等不到答案,以为他不会回答时,燕华清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是从何处得知南风馆的?”
南风馆,同音男风馆。好男风之人所去的馆子。
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
她当时只是嘴瓢了随口一说,怎知燕先生这么在意。
难道,燕先生-----
朝朝不动声色打量面前温文尔雅的男人,难道他是个好集美?
虽说是不动声色,但她上下滑动的眼珠子轻易地就出卖了她。
燕华清的脸色一瞬间就黑了下来。
看来她是真的懂了。
“谁跟你说的这个?白家宝?”白府能和白朝儿说得上话,可以一起出门的只有两个男性,一个是白老爷,还有就是白家宝了。
白老爷怎么可能会跟自己的女儿这个。
剩下的就不用猜了。
朝朝刚想就这么让白家宝给自己背个锅,就见燕华清冷哼一声,仿佛下一秒就要让人将白家宝唤来训话。
她还没提前跟弟弟沟通呢,很容易就露馅的。
她已经在燕华清这里犯错了好多次了,再被发现诬陷弟弟,估计更不容易善了。
朝朝连连摆手否定道:“不是白家宝。他才多大啊,怎么可能知道那个!”
燕华清一挑眉,“你就比他大一岁不到,还是个女子,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朝朝捏着帕子,“就是话本子里提到的嘛。”
要怪就怪她书读得多咯。
“什么话本子?”
“‘金莲家的状元郎小相公’?”想了想不确定道,“或者是‘白马寺奇遇记’、‘圣洁小医娘’、‘董渔夫家轻摇的月亮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