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起身,对着孔嘉仁端庄作揖,微微点头,便看向一二道,“朱成,被世人称为武疯子。当年我师兄妹五人,仗剑天涯,路见不平。那段时日,虽说穷困潦倒,但我五人却快意无比。后来,我师妹,嫁了吴志明,来到这青阳镇定居。剩下我三人,便也分道扬镳,赵龙去了兰亭国侍奉我师父。朱成一人游历天下,我则去了仙游州的镇妖长城,与蛮荒妖族厮杀以提升境界。”
孔嘉仁听闻到这里,对着青鸾点头,目光温柔,轻语道,“大善。”
青鸾微微点头,苦涩一笑,继续说道,“后来,朱成听闻我在镇妖长城与蛮荒妖族厮杀,担心我,便也前来了。我二人白天与妖族厮杀,夜晚便饮酒高歌,好不快活。”
“可是后来,蛮荒妖族出现一个大妖,法力通天。最是擅长魅惑人心。我那时,心性极高,拳意比不得朱成哥哥。认为是我拖了朱成哥哥的后腿,便被蛊惑,走火入魔。以杀人来砥砺我的拳法。”
青鸾仰天一叹,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朱成,继续说道,“不知不觉间,便杀了无数人,还不自知。以为像我这样的天纵奇才,杀人又算得了什么?若是我成为武神,平乱镇妖长城,造福后世,到时谁人不歌颂我青鸾功绩。”
“再后来,朱成找到了我。他满眼悲鸣,看着已然走火入魔还不自知的我。那时,我拳法已然大成,只是被困在九境巅峰无法寸进。哥哥便找到了我,与我说尽了世间的道理。可是我执迷不悟,油盐不进。便与哥哥大打出手。哥哥那时,那里是我的对手,仅一拳,便被我差点击杀。”
“但是,我却难以下手。最终,放弃了击杀他。然后,便去了蛮荒,寻找突破之法。”
“待我回来,朱成与李也,白宇三人,设计围困与我。但被我侥幸逃脱。我与哥哥情谊,自此也一刀两断。”
“逃亡期间,遇见了同样寻我的赵龙。赵龙自幼对我有情愫。我便利用赵龙对我的情愫,与他们三人大战。结果是,三人被我二人差点击杀。”
“从那以后,我便逍遥世间。赵龙与朱成二人,也老死不相往来。”
“赵龙几次三番找我,皆被我拒之门外。便去找了朱成。二人为我,大打出手,自此也在赵龙心中种下怨念,以为我乃朱成心魔,一心想要除我为后快。”
“后来,我杀了更多的人。直到遇见一位老先生。他与乞丐无疑,却一身正气。见我心魔滋生,行尸走肉,以知行合一四字,将我当头冷喝。老先生言出法随,千里快哉风。让我幡然醒悟,但我自知,已然罪孽深重。从那以后,我前去寻了朱成哥哥,但世间,哪里还有风流倜傥的朱成,只有一个驼背的老头朱成。远远见了他,满了心意。”
“便自散一身修为,想着以死弥补曾经犯下的诸多罪孽。”
“我不知朱成对我用情如此至深,他竟将自己本命拳海与我性命相连。在我散尽功法时,他竟千里迢迢赶赴而来。”
“世间缘法,向来难料。赵龙竟也如此一般。待赵龙来时,我已然身死道消。朱成见我三魂六魄皆要消散,时间紧迫,便没有解释。自此,便给赵龙留下心魔。而我得以留下阴神,发生刚才一幕。这也是朱成意料之内的事情。他不愿赵龙留下心魔,宁愿以生命为代价,为赵龙铺就一条光明大道。”
青鸾说完,看向一二,对着一二招手道,“朱成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你。在你爷爷病倒的那个夜晚,若不是朱成让吴志明以法相震慑住孙家少爷的恶犬,你早已成了恶犬的盘中餐。”
一二震惊无比,一直以为是恶犬忌惮姜老头的院子而不敢向前。不曾想,竟是有人以大神通在暗中助他。
青鸾微微一笑,眼神温柔看向朱成道,“他啊!看似是莽夫,做事却有理有据。在我死后的无数年里,一直找寻被我击杀的那些人,无论好坏,他都一一善后。来到青阳镇的这些年,其实是他最快乐的时光了。别人误以为他内向不善言谈。其实,他只是不愿让人发现我罢了。”
“一二啊!你知道吗?朱成的心结也是被你打开的。”
一二有些懵懂的看向青鸾,不知自己何时为朱成做过事情。
“我跟着朱师傅学拳,满打满算,才是一月时间。朱成师傅为我悉心教拳,但我真不知道,为朱成师傅做过什么?”
青鸾听闻,微微一笑。温柔的看向一二道,“还记得二蛋吗?”
一二眼神有些黯淡,微微点头应允。
“二蛋乃朱厌一族传人。心性暴躁,直言直行。他父母同样如此。遇见秦琼瑶,以二蛋心性,定然会放弃你。二蛋如此做,实乃心性使然,本性如此。而你,并不因为二蛋如此,而仇视二蛋一分。这一点,便是让朱成解开心结之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以自己悲欢而强行定论世间万物。这一点,看似容易,但世间能做到之人,又有几人?”
“朱成的心魔恰好在此。他一直以自己的道心审视万物,包括我在内。一直觉得自己所做的善,对别人而言,便是善。殊不知,有时候,自以为是的善,便是心魔。”
一二摇头,不懂其意。
孔嘉仁却微微点头,对着青鸾说道,“上善若水。”
青鸾点点头,作揖拱手,“感谢先生能让我说出这番话。此间事了,我也要离开了。”
孔嘉仁点头应允,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而在这时,一个眉心间有红痣的少年,却猛然出现在院内。他背负双手,看着躺在地上没有一丝气息的朱成,摇摇头悲凉一叹,轻语道,“自死,也在成全他人,可曾为自己想过一分?”
说完,双手连连结印,法相通天,眼神悲凉。
世间以后,便没了风流倜傥三侠客。只剩下一个瞎子,一个幼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