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立5点多就醒了.
她单手撑起身体,移到床边,穿上鞋子.摔伤了的腿倒是不疼了,小腿却是酸胀的.
其实,昨天夜里从村里走到镇上的将近40里路,对夏立不算什么.在暑假之前,初一一整年,她已经坚持走了一年了.风里雨里,春夏秋冬,上学、下学,走的都是这条路.
到了镇上,坐长途车到了江洲城里,再打听着到唐家别墅,却是有些辗转.毕竟一个14岁的小姑娘,人生地不熟。
她忽然好奇，爸爸发现自己一天没回家会怎么样?会着急到处找她吗?他每天清醒的时候和自己说的话,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一共没几句；而且他也从来不过问学校的事,所以他应该都不会发现自己没回家。或许他吃饭的时候会发现?因为没有人给他准备饭......他今天是不是又和平常一样,喝醉了酒......
夏立一边想着,一边下楼，来到了一楼.她停下脚步,面对诺大的客厅，盯着中间那张欧式大沙发发愣.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家,这么早要去哪呢......
“早,这么早就起来了?”
夏立转身,唐绍东正从楼梯上走下来.他睡眼惺忪,穿着背心,抬起一只手揉揉眼睛.
唐绍东扶着楼梯,身子向楼下大厅的挂钟方向倾斜了一下:“才5点,怎么不多睡会儿?”
夏立避开他投过来的目光,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站在楼梯口的位置搓着裙摆.
唐绍东去了趟厨房出来,见夏立还站在原地,就顺势靠在餐厅旁的立柱上,双手交叠端着,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夏立还是穿着昨天的一套略脏的白裙子,很不自在.瘦瘦小小的,不经意的一个眼神却是早熟有故事的样子,又带点倔强和冷漠.
“你等我换件衣服,和我一起去跑步吧.”
夏立盯着自己脚上的鞋子,点点头,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
“放松,小姑娘!”
唐绍东绕过夏立,一步迈两层台阶往楼上走去.走到她身边时,还不忘拍拍她的肩膀,让她不要这么局促.
唐绍东和夏立一前一后,走在清晨的江洲城中心道路上.穿过别墅区,后街道路上已经有来往的车辆.沿着弯曲的道路走了几分钟,就看见稀疏几个背着书包的人,从一个大门里进进出出.
夏立看着大门前的名字,原来这是一所学校.江洲市工商管理学院.
夏立坐在校园跑道旁的休息卡座上,看远处一个人影小跑过来,递给她一杯温柠檬水,弯腰对她说:“你先坐一会儿,我跑几圈.”
清晨的阳光明媚又柔和,眼前这张英俊的脸明朗又向上.长长的睫毛,深邃的双眼.
夏立在他眸中隐约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个小女孩,坐在蓝色的塑料座位上,弱小又迷茫......
杯子握在手心,温温的,抿一口,青涩的柠檬味从味蕾蔓延开来,带着一股新鲜感,就像眼前的校园.
跑完几千米,回去路上,唐绍东走路的速度放慢了.
“你现在读初中了吧?”
“再开学念初二.”
夏立没有多说.
唐绍东也没有多问.
“我读书的时候,也是这么积极,天没亮就去自习室占座位.”唐绍东指着右手边图书馆的方向,大清早就有人进出了.
“我在北方读的大学,大冬天儿,天寒地冻的,可是干劲儿很足!我这个晨跑的习惯就是那时候养成的.”刚跑完步,他的侧脸鬓角还挂着汗渍,高挺的鼻梁上闪着水光.
“我也想读大学.”
“嗯?”唐绍东顿了一下,没想到夏立能主动开口。
小夏立抿了抿嘴唇,只是默默地跟在唐绍东身旁走着.
“我联系了李姨,她说过两天回来.”
“嗯.”
“你需要跟她通个电话吗?”
夏立摇了摇头.
回去后,唐绍东找来一位叫安迪的女孩，领着夏立去买了临时的生活用品、换洗的衣服.买完东西,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
安迪领着夏立去了江洲工商管理学院旁边的星巴克.她们在室外,刚坐在阴凉处的一顶遮阳伞下,唐绍东就提着电脑包和公文包从后边走过来,坐到了他们对面.
“唐总,”安迪见唐绍东过来,站了起来“已经办好了.”
“安迪,你先回去吧.辛苦”
“好的,有需要您再吩咐我.”
唐绍东看了眼夏立。
“我有些事坐在这里处理一下.”他边说边拉开电脑包的拉链,取出笔记本打开,对着夏立说:“你在这里坐着看街景,比回去要有趣的吧.”
夏立微微一笑，她似乎是累了,脸色苍白,嘴唇也无血色.
“喝点果汁,休息一下.”Waiter送来了一杯黑加仑覆盆子果汁和一杯美式黑咖啡,应该是安迪回去之前点的.
有一个多小时,唐绍东都在一边查资料,一边传语音、打电话.
夏立安静地坐在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边听边看街景.
唐绍东一直在跟对方讨论财务报表的一些数据和指标分析.对14岁的夏立,这些就像听天书.
“听懂了?”唐绍东合上电脑,一歪头,带着笑意.
夏立尴尬地抿嘴,仍旧是看一眼唐绍东又快速地把眼睛移开了。
“有什么不舒服?”唐绍东看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没......有些累。”
天色暗下来,夏立坐在保时捷卡宴的后排座椅上.小腹传来一阵阵疼痛,她皱了一下眉头.
电台广播声传来:
“下面一首经典歌曲《克卜勒》,这首歌,是孙燕姿从选歌到乐器演奏、合音、每一个过程，都不断地打磨细节，传达出她最真实的情感。她想借此作品鼓励大家，寻找自己的梦想并且努力做到最好.
“等不到你
成为我最闪亮的星
我依然愿意借给你我的光
投射给你
直到你那灿烂的光芒
轻轻地挂在遥远的天上
当你沉静
天空那条冰冷的银河
粼粼的波光够不够暖和你
当你想起
那道源自于我的光芒
我依然愿你为你来歌唱”
红灯亮起,唐绍东右脚抬油门，换到刹车上踩住,抬眸看向后视镜的女孩,窗外的霓虹灯映照在她的小脸上。她看着窗外,不知是在专注听歌,还是在专注地看街景.
“一闪一闪亮晶晶
好像你的身体
藏在孤星之中
还是找得到你
......”
唐绍东看了眼对面的红灯倒计时,隐隐觉的后视镜中女孩的脸色不太对.
他又抬眼看向后视镜,夏立一只手捂着肚子,微微抿着嘴......
绿灯亮起, 唐绍东右手掰了下转向灯,顺着车流向左转弯,开了一段距离,调整方向盘,侧方停车,把车泊在了路边停车位里.
“不舒服?”他顺势解开安全带,转身关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