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苏昱安面无表情地站在聂家门外，昏黄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没有把聂颂欢在学校的事情和梁青讲。
他知道以聂颂欢的性子一定不愿意自己的糗事被爸妈知道，虽然他们如果铁了心要查肯定能查到。
而且听梁姨的意思，聂颂欢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很过分。
要不是真的控制不住情绪，她不会在梁姨那里哭。
她是个很倔的人，既然她不愿意做，为什么还要做？
苏昱安想不明白，他垂着眼看着手上的OK崩，他注意到聂颂欢的后脚跟被高跟鞋磨红了，跟她吵完架之后顺路到药店买的。
他知道聂颂欢家里有，但他就是鬼使神差去买了，顺便来看看她，她情绪不对，他不应该自己一个人走的。
苏昱安懊恼地捂住脸，他怎么就禁不住激呢，明明知道吵架的时候人都是口不择言的，聂颂欢那狗脾气他也不是不知道，每次生气都把他气个半死。
但他这次真是被气狠了，但他是男子汉，不可以和她计较，明天他就浅浅低个头，哄哄她。
她虽然性子急，但是意外地好哄，想到这，苏昱安忍不住勾了勾唇。
第二天，聂颂欢肿着眼来到学校，班上又开始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无一例外都是在嘲笑她昨天的“壮举”。
聂颂欢当然不是没有脾气的人，本来心态就已经爆炸了，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和连续不断的闲言碎语更是让她如坐针毡。
她抿紧了嘴唇，刚想站起来和她们好好掰扯一番，苏昱安就慢悠悠地从教室外晃了进来，犀利的目光扫过八卦个没完的人身上，淡淡地说：“聊什么呢，说的嘴巴都要飞起来，说来我听听啊。”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大家都知道他和聂颂欢是青梅竹马，两个人的感情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虽然两个人现在的气氛有点古怪。
班上的同学在苏昱安温和的“警告”下闭了嘴。
苏昱安嗤笑一声，抬脚回到位置上，漆黑的眼睛盯着眼睛还有点肿的聂颂欢，拧了拧眉头，“怎么，和我吵架哭得那么狠，眼睛都肿了。”
他刚想要抬起手碰碰她的眼睛，聂颂欢就侧头躲了过去，她沉声说：“别碰我。”
苏昱安手顿在半空，眼地的失落一闪而过，他装作无事地勾了勾唇，语气却小心翼翼的，“你还在生气吗，昨天确实是我不对，我······”
聂颂欢心里犯酸，想要和他道歉，说错的是自己。
但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说出完全和本意相悖的话，“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昨天我的意思不是很明显吗？从今往后我们不再是朋友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苏昱安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他嘴唇抿成一条线，眼尾一片严肃，声线又轻又缓，带着些警告，“你认真的吗？”
聂颂欢捏紧了拳头，垂下的眼里满是挣扎，很快又平静下去，再也不见波澜，她听到自己说：“认真的。”
苏昱安冷着脸站了起来，走了一步后他又停了下来，放在兜里的手狠狠攥着昨天买的卡通OK崩，是她最喜欢的皮卡丘图案。
他咬着牙，还是掏了出来，转身放到她的桌面上，“贴脚后跟。”言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聂颂欢垂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班上的同学面面相觑，脸上闪过八卦的神采，这是闹掰了？
从那之后，两个人不再讲话，双方的气氛降至冰点，换位置的时候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换了同桌。
高三，聂颂欢已经放弃了挣扎，她已经习惯了同学厌恶惧怕的目光，习惯了摆脱不掉的传言。
但相比于高一，她身边多了很多“小姐妹”，她们会帮她骂周舒月，帮她出谋划策，甚至怂恿她去欺辱她，不断地给她灌输只要把周舒月赶跑了，贺知律就是她的这种引人发笑的理念。
她一度觉得她们不应该呆在学校了，适合去干传销，洗脑一绝。
她脑子无比地清醒，但是可以控制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只要周舒月和贺知律处在同一个空间，她就不得自由。
到了这个程度，她多少可以猜到一点，她的反常和失控是因为这两个人，但她找不到她变成这样的原因。
为什么偏偏是她？还是其他人也这样，只是大家都没有发现。
高二的时候她有段时间以为自己疯了，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精神贼差，他爸妈甚至考虑过让她休学，让她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
他们带着她去看医生，刚开始看的是心理医生，发现她的指标都是正常的，就是有点焦虑，但都是可控的。
后来，聂颂欢一个人偷偷去看了脑科，看了精神科，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出问题了，或许她是个精神病患者，可能有人格分裂，要不然她怎么会这样子呢？
她不断地把自己的反常合理化，但是医生都说她没病，她要是再坚持自己有病，可能就得往妄想症方向走了。
聂颂欢放弃了，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她都懒得去折腾了，反正她根本阻止不了，再反抗下去只会不断内耗自己。
她以为自己已经没事了，看开了，不过就是区区骂名，她受得住。
在鲜少自由的时间里，她总是会不自觉的偷看苏昱安，好像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勉强收获到一点生活的色彩。
直到高三，她所要做的事情完全突破了她的心理防线。
她收到洪卓远的消息的时候并不当一回事，她知道这一趟她是一定要走的，她反抗不了。
但当她站在巷子口的时候，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几个男生围着周舒月把她堵在巷子的尽头，嘴上说的话不堪入耳。她开始发抖，她害怕自己要成为其中的一员，也害怕周舒月真的被这群畜生玷污了。
她想要打电话报警，想要呼救，想要阻止他们，但是她根本动不了。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绝望过。
你见过地狱吗？在那一瞬间她好像被拉进了地狱里，成为了恶鬼里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