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直起身子，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指甲陷入掌心，细密的疼痛让她勉强保持住仪态，不至于太狼狈。
“你没事吧？”苏昱安站在她身后，眼里满是担心和心疼。
他根本没有办法专心主持，连节目名称都报错，这种低级错误他以前从来不会犯的。
最后老师看不过眼，把他拉到一边，僵着脸问：“你怎么回事啊？”
照理说以苏昱安的能力，主持元旦晚会这种小事根本不值一提，但这次却频频出错，不正常啊。
苏昱安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目光掠过刚刚聂颂欢消失的方向，心底的不安不断放大。
几秒后，他扫了一眼节目单，还有大概五个节目，起码还要半个小时。
他忍不了了，聂颂欢向来爱面子，这一会肯定躲在哪哭鼻子······
老师看他的脸色实在难看，不由得说：“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昱安垂下眼，拿着节目单修长白皙的手指逐渐用力，出现了明显的褶皱。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老师，我肚子疼······”
语意将尽未尽，却又意味分明。
老师面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嘴巴动了动还是没把心里的怀疑说出来。
毕竟苏昱安是年级前三的好学生，看样子就不是个糊弄老师的坏小子。
怕他真的不舒服，老师只能摆了摆手，让他去医务室看看，还问他需不需要找个同学扶他去。
苏昱安一听，马上把节目单放到旁边的桌面上，步履匆匆地说：“不用了，谢谢老师。”
老师看着自己扬起的衣角，表情有瞬间的空白，不是肚子疼吗，跑那么快？
他摇了摇头，努力说服自己，可能是急着上厕所吧，人有三急，可以理解。
于是他朝旁边的一个男生招了招手，“同学，你广播站的是吧，长得挺周正，口条也顺，来客串一下主持人。”
苏昱安没有去人多的地方，哪里人少就往哪里走，终于在礼堂后面的石柱边找到了人。
他看着她娇小的背影，想要开口调侃转移她的注意力， 但想到两个人现在的相处已经到了如履薄冰的地步，还是吞回了原本的话，轻声问她怎么样了。
女生的肩膀微微抖了一下，苏昱安的心也跟着缩了一下。
他紧抿着唇，心里的酸涩裹挟着心疼密密麻麻地朝他涌来。
他生气聂颂欢那么冲动地和贺知律表白。明明才认识了没多久，还说什么看见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他喉结滑动，咽下漫上来的憋闷，明明跟他说过，她不喜欢贺知律的，全是假的。
聂颂欢是个大骗子。
但即使这样，看到她被拒绝他心里也没有一丁点的开心，反而更难受了，真是没出息啊。
他的手正想放到她的肩膀上，好好安慰她一番，没想到聂颂欢像是背后长眼睛了一样，直接躲开了。
苏昱安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也像是冻住了。他垂下眼，黑长的眼睫低垂，遮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聂颂欢转过身，面上的表情是一贯的骄矜跋扈，“来这里干什么，看我笑话吗？”
苏昱安掀起眼皮，眼底的情绪收敛地干干净净，他静静地凝视着她，“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他的语气和缓，聂颂欢却敏感地察觉到里面蕴藏着风雨欲来的暴戾感。
她不敢再看他的眼，懒懒地垂着眼，说出来的话却冰冷，“要不然呢？”
苏昱安的黑眸在一瞬间冷凝，他咬了咬腮边的软肉，克制住自己的烦躁和失望。
不要和生气的人较真，那都是哪里痛往哪里戳，都不是真心话。
他敛了敛眉，看到她泛红的眼尾，眸光闪了闪，低声说：“你今天有点太冲动了，就算你真的很喜欢贺······”
不等他讲完，聂颂欢就眯了眯眼，一步步走到苏昱安面前，说出了让她后悔莫及的话，“苏昱安，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就这样，唯一一个还愿意搭理她的苏昱安也被她气跑了。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到家的时候脸上的妆已经完全花了，泪痕明显，眼线糊成一团。
那个时候她觉得她的整个世界都黑了，仿佛这个世界已经和她毫无关系，她决定不了任何一件事。
她只是一个提线木偶。
不知名的力量提着她的牵引线，随意在她的人生里涂涂改改，最后变得面目全非。
梁青原本在客厅里追剧，看到聂颂欢像失了魂一样，脸上也乱七八糟的，吓得她连忙跑了过来。
她焦急地问：“哎，我的乖宝，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有哪里不舒服啊？”
聂颂欢失去焦距的眼睛才慢慢回过神，看到梁青脸上的关心后，终于绷不住情绪，嘴角下撇，眼泪再次落了下来，她带着哭腔地喊：“妈妈~”
梁青被她这么一喊，心疼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她把聂颂欢抱在怀里，手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嗓音低柔，“妈妈在呢！”
聂颂欢紧紧抱着梁青，恨不得整个人窝进她的怀里，好像只有这样她才是安全的。
眼泪模糊了视线，但她能闻到妈妈身上熟悉的玫瑰花香。
她哽咽着说，“妈妈，我做了好多坏事啊，我现在，现在就像是电视剧里面的恶毒女二那样，一天到晚都在干坏事，伤害好多人······”
梁青红了眼，温柔地说：“没事的宝贝，咱们知道错了就改，改了之后还是好孩子。而且，就算你是电视剧里的坏孩子，妈妈也爱你。”
聂颂欢喉头发涩，想说自己改不了，但是她说不出来。
哭声渐大，嗓子都哭沙哑了，眼泪洇湿了梁青身上的毛衣。
自从聂颂欢懂事以来，梁青就再也没见过她哭，现在突然来这么一下子，把她的心都给哭碎了。
等聂颂欢哭累了，梁青低声哄着她入睡，聂颂欢紧紧攥住她的手，眼眶红红的，小声说：“妈妈陪着我。”
梁青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妈妈帮你卸完妆，就陪你睡。”
聂颂欢微微弯了一下唇。
等聂颂欢睡着，梁青轻轻松开她的手，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站在床边，梁青看到聂颂欢的眉头紧蹙，额上沁出细密的汗。
她眼里流露出心疼的神色，抽了张纸巾小心翼翼地给她擦拭，再给她掖了掖被角，出了房门。
她刚走出房间，聂政则就走了过来，低声问：“欢欢怎么样了？”
梁青忧心忡忡地说：“哭累了，没一会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遇到什么事情了，就哭着说自己做了很多坏事，像是电视剧里的恶毒女配。她虽然是我们娇惯着长大的，但是天性善良，哪里是会伤害别人的孩子啊。”
聂政则把她揽入自己怀里，轻声安抚，“等她情绪稳定点了，我们和她谈谈，我看她这一阵子都不开心。”
梁青默默垂泪，最后还是忍不住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擦干眼泪后说：“不行，我得先问问，要不然我睡不着觉。”
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聂政则给她做了个口型，“你打给谁？”
梁青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电话很快被接通，一道低沉的嗓音在电话那端响起，“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