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1日上午，在浦东绿洲国际小区附近的一个派出所，关伟明与柳叶讯问了凡学梅夫妇。
凡氏家族特聘的法律顾问凌凌，陪同他们一起过去。
路上，凌凌与两人商定，由凡学梅一人出面回答问题，有疑难的由她出面。
讯问一开始挺顺利，柳叶问，凡学梅答，没啥瑕疵。
“谁让你把女儿户口挪到凡雪名下？”柳叶问。
“大伯凡文勤。”
“事先征询过凡学松意见没有？”
“没有。”
“为什么？”
“从小到大，遇事都是他来问我，不是我去问他。”
凡学梅这话说得很霸气，惹得周边几个警察都情不自禁地笑了。
后面的口径，与凡雪的大同小异，因此，柳叶懒得再往下问了。
显然，凡家人早就统一好口径了。
但是，凡三的手机监控显示，最近他几乎从不对外联系。
至于其他人，除非抓起来刑讯逼供，就这样叫过来问话，估计也是白问。
柳叶朝凡学梅挥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凌凌很高兴，上前拉着凡学梅的手，就朝门外走去。
两人正要出门，凡学梅发现，孙家华没有跟上来。
她扭头朝他喊道：“走呀！不走，你还指望派出所管你午饭啊。”
这句调侃，几乎把屋里人都逗笑了。
孰料，孙家华这家伙突然举起手，大声喊叫起来。
“警察同志，我要举报，凡学松做空沪铜期货，扰乱市场。他赚了上亿，却克扣帮他操作期货的员工奖金。”
周围的警察都有些莫名其妙，这里面的人，几乎没有一个做期货的。这家伙跑这里乱喊，纯粹是找错地方。
不过，正在整理笔录的柳叶，听到孙家华叫喊后，顿时来了兴趣。
这小妞是从泉城市局借调的，她有一个同学周洲，正好在浦东经济调查科。
这次调查，核心目标是凡学松，如果借此揪住凡的小辫子，无异于另辟蹊径，那就可以直接传讯这家伙，不用再在周边人身上浪费功夫了。
柳叶站起来，叫孙家华过来，开始正儿八经问讯起来。
周边警察与关伟明都感到莫名其妙，这家伙投诉，让他去浦东公安经济调查科得了，你这横插一杆子算什么。
凡学梅几乎被气晕了，虽然她对弟弟有意见，那是一时斗气。以后，家里两个孩子，迟早还要依靠他们的舅舅扶持。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孙家华竟然举报凡三做期货的事。
她知道弟弟做期货的盈利，如果一旦查下去，很可能要出大事，而且是天大的事。
凌凌更是焦虑，孙家华所说获利金额，举报的罪名，都是非同小可。
这种事，一旦立案，就是惊天大案。
当时，沪铜暴涨后大幅回调，甚至出现连续跌停，高层非常担忧。有关部门，还真的在调查是否有人操纵市场。
别人不清楚，作为圈内大状，她是知道这些内幕消息的。
她知道凡三炒股，但不知道他也做期货，而且是潜伏在沪铜里的市场大鳄。
这时候，她不敢对外联系，更不敢直接给凡三打电话，只是悄声吩咐凡学梅：“大姐，你快去阻止孙家华，这事太大了，决不能乱说。我先到门口打个电话。”
凡学梅一听，顿时急了。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拉住孙家华，就要往外走。
柳叶站起来喝道：“站住！你们以为这里是菜园门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一边指挥派出所民警，控制凡学梅夫妇，一边给她那个同学周洲打电话。
周洲一听，顿时来了劲，让她先把检举人留置，他马上过去。
凌凌出了派出所院门，立即拨打萧飒电话，告诉了她这件事。
萧飒一听，就知道事态紧急，立即通知了马艳红。马艳红一听，也顾不得这这那那了，立即拨打凡三那个新手机。
凡三刚准备下楼去餐厅吃饭，得知消息后大吃一惊。
这一次，与顾立新捕风捉影不同。
孙家华在九州投资待了那么长时间，肯定知道不少事情，最起码公司哪些人操盘，他是一清二楚的。
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突破的。
凡三虽然不喜欢这个姐夫，但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时候落井下石，而且直刺凡氏家族的心脏部门。
这时候，不是悔恨的时候。
他立即用新手机，给乔思雨发了一条短信，让她马上给自己办公室座机打电话。
眼下，沪铜的暴涨暴跌，已引起高层极大关注，加上国储铜在伦敦市场亏得一塌糊涂，他担心有人就此大做文章。
他觉得，必须以雷霆之势，将这起事态平息于萌芽之中。
“凡总，怎么想起给阿拉打电话哉？”
乔思雨不知道这家伙有什么事，搞得神神秘秘的，还在开玩笑。
“思雨，哥哥这次真的遇到麻烦了，除了找你这个妹妹，旁人恐怕很难摆平。”
凡三在电话里郑重地说，连哥哥、妹妹都喊出来了，这可是以前从没有过的。
听凡三说了大致经过，乔思雨追问道：“你确定，你们的操作，严格遵循了期货交易规定，从没违规？”
“我们是利用软件自动操作，事先设置了交易条件。除了第一笔交易，从未进行人工买卖。而第一笔交易的指令都是我亲自下达，因此，我敢说，我们从未违规。”
“那就好！你不用再找张三李四了。这时候，一动不如一静，你就等我消息吧！”
乔思雨一反平时的娇娜柔弱，干脆利落得像个爷们。
“好的！”
凡三也没废话，只说了两个字。这时候，也就只有这种生死之交可以托付了。
孙家华的举报，彻底打破了他对人性底线的认识，对所谓的亲情也产生了很大怀疑。
越是亲人，下刀子越准，下手也越狠，伤害自然也最大。
周洲带着一个刚入职的警察，很快开车来到绿洲国际附近的派出所。
利用这里的问讯室，他对孙家华进行了详细询问。
孙家华一看这阵势，既兴奋，又害怕，对于凡三的怨恨，已经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竹筒倒豆子，将九州投资从成立到最近几年的大致情况，交易金额，获利情况，他知道的都一股脑说出来了。
这些叙述，在周洲眼里描绘出一幅动漫：一条游资小鱼，在沪铜这个池子里，逐步成长为金融大鳄。
可是，这个九州投资不显山不露水，以至于市场上很少人知道这家公司。
周洲是专业负责金融犯罪调查的警察，对圈内大鳄他几乎了如指掌，包括郑毅这样的期货大户。
他几乎不敢相信，就在自己眼皮底下，竟然还潜伏着这么一条金融大鳄。
“这么一个存在，要么是背后的水太深，要么是心机太深沉。这恐怕不是他一个普通警察能撼动的庞然大物。”
不过，周洲毕竟年轻气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孙家华眉飞色舞讲了个把小时，害得派出所人员午饭都没顾上吃。
好不容易等这家伙住嘴了，绿洲派出所所长果断走过来，让他闭嘴。
“小周，你看，都下午1点了，你与鲁省来的同志一起，在所里随便吃点。累了大半天，大伙儿都饿坏了！”
周洲微笑着答应。
这时，孙家华还傻不唧唧地等在一旁。
早就饿了的关伟明瞪了他一眼：“你还不离开，真的等着吃盒饭吗？”
孙家华脸皮一红，只好悻悻然出门。
这家伙还真想与这些警察一起吃午饭。
蹭饭事小，拉关系事大。
刚走出派出所，孙家华就看到凡学梅满脸铁青地站在门口。
这家伙一向憷着小他几岁的老婆，他走去，嗫嗫嚅嚅地想解释两句。
不料，凡学梅一个大耳刮子打过来：“我操你妈！”
骂完后，凡学梅上了自家的雅阁车，扬长而去，把这家伙晾在了马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