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拿起这张照片,眉宇间露出了一丝悲伤,他徐徐说道:
“我记得核战结束后大概一个月,地方的组织和军队都在积极恢复秩序,因为核战爆发的太突然,毁灭性太大,所谓的自救,现在看来只不过是那几个野心家扩充自己话语权和资本的一种手段罢了。
大概过去了三个月,那时候就像是军阀割据一般,北方的94军,中部的自救军,西北的临时军政府,南方的汉武军政府,东北的联合军政府,实力都相近,要么是军队力量强大,要么就是保留着大量军事工业,谁也不服气谁。
我在相对弱小的自救军这一方,自救军和汉武军政府,西北临时军政府都坚持要组建统一管理委员会,但是94军军事实力过于强大,人口数量多,控制着大量军工业,提前开始军事动员,利用信息差,蒙骗那些无辜的生还者卷入了这场战争。
这就是‘终末之战’,我们纵容了变异动物和丧尸夺取城市,纵容了狂人的发展,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自己的同胞身上,幸存的工业产能全部投入到了这场战争中,战前留存的各种先进武器全部都用在了自己人的头上。
脏弹,战术核武器,火箭炮,无人机,你能想到的一切武器,都将剩下的文明摧毁殆尽,最后在混乱中分崩离析,我们当时在景城,以一辆坦克,7名步兵为一个作战单元,在城市中与救世军开展血战。
现在龟缩在原城的救世军,其实就是当年巅峰时期动员军队达到百万的94军,我现在想不起来他们几个大部分是怎么死的,仿佛这段时间的记忆都消失了一般,终末之战爆发前,这片土地至少还活着8亿人,而这场战争结束后,因为混乱,秩序崩塌,恶劣的环境和残酷的优胜劣汰,现在或许,只剩下不到3亿人苟活在这片废土。
这场核战后的战争摧毁了我们所有的希望,带走了很多我珍惜的人,我的战友,我的爱人。”
说到这里,猎人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他紧紧的攥着拳头,尽管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那副平淡的样子,但是内心的悲痛早已将他淹没,阿尼娅看着有些低落的猎人,她小心的安慰道:
“如果让你觉得痛苦,就不要再回忆了,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好么?”
猎人皱着眉头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盯着宽慰他的阿尼娅,让她觉得有些不知所措,猎人冷漠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悲痛,愤怒,不甘的神色,沉默了许久,猎人脸上挤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小声的自言自语道:
“都已经是过去了,这就是废土,没有人会永远活下去。”
猎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愿意和阿尼娅这个姑娘说这么多,他伸手支撑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主动结束了这次谈话。看着离开的猎人,阿尼娅不开心的攥着衣服的下摆嘟起了嘴,有些遗憾自己破坏了这次融洽的气氛。
猎人坐在桌子旁边自顾自的安装着子弹,弹匣的金属边缘将他的手都划破了也不在乎,就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一般。猎人将这个掩蔽所内剩余不多的物资都装在了车里准备带走,长期的消耗,让这个掩蔽所内的物资,基本消耗殆尽了。
过去这里堆满了枪械弹药,那些战前的武器和弹药还有消耗品都是当时自救军给前线据点可以大量提供的消耗品,现在自救政府的分裂和终末之战让这些曾经唾手可得的武器弹药变得越来越少,甚至连自救政府的广播都已经停止了不知道多久。
弄了很久,猎人累了,他扔下了最后一个塞满的弹匣,随手擦了擦手上被弹匣边缘划破后的血迹。他注意到阿尼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猎人看她没盖被子,便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生怕吵醒她一般。
看着阿尼娅的脸,猎人呆滞了两秒,心中莫名有一团火燃起,但是猎人虚弱的身体让他打消了这个想法,轻手轻脚的回到了自己的床位上,尽管他很小心,但是老旧的弹簧床垫还是在他躺下的时候发出了一阵牙酸的扭曲声。
阿尼娅听到这刺耳的声音就突然惊醒了,她和梅赫拉特躲在仓库里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的声音,当这种金属拉扯的声音响起时,一定是有一些在下水道里面的怪物挖开了第一道围墙,会严重威胁到他们的安全,每次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将地下的怪物收拾掉,这是她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
猎人看着被惊醒一脸惊恐,瞪着眼睛看着他的阿尼娅,有些不知道该继续躺下还是该站起来,一向不在乎别人感受的猎人现在却因为吓到了阿尼娅而感到有些尴尬,沉默了几秒,阿尼娅叹了口气道:
“呼!吓死我了,以前和父亲在仓库待着的时候,总是有怪物从下水道钻上来,它们会顶开井盖钻出来,每次总会把我的小工作室搞得一塌糊涂,我和爸爸要浪费很多时间和精力来处理这些怪物,不过它们的肉可以让我和父亲美美的吃好久,但是爸爸已经不在了。”
阿尼娅不由得回忆起来了和父亲在仓库里面那些心酸的日子,对父亲的思念涌上了心头,她的眼睛不自觉的湿润了,一滴泪水不争气的从眼角流下,自从梅赫拉特死后,阿尼娅就仿佛失去了曾经的坚强,不管装的多么无所谓,她自己终究的灵魂依旧是个有喜怒哀乐的姑娘。
猎人并不是真的无情的人,他看着悲伤的阿尼娅,觉得心里也有些难受,他坐在了阿尼娅的床边,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想要给她一些安慰,阿尼娅顺势就靠在了猎人的肩膀上面大声的痛哭了起来,猎人轻轻抚摸着他的头,看着昏暗的床头灯自言自语般说道:
“这就是废土,阿尼娅,就我说的,没人能永远活下来,我和梅赫拉特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相识了,那时候第三战还没打起来,我那会19岁,我和他服役在同一个部队,负责处理那些零星爆发的各种冲突和病毒,我们关系很好,他的离开我也很难过,我们都喜欢叫他“老爹”,他真的像是我的父亲一样照顾我。
阿尼娅,这片废土上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生离死别的悲剧,珍惜好身边每一个关心你的人,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梅赫拉特或许去了天堂,在这片土地的每一天对他都是折磨,这也是一种解脱。
其实我也一样,失去了我的战友,和过去的挚爱,我们在战火中相爱,终末之战后我们找了个小聚集地想要平淡的度过剩余的人生,决定不再战斗,做一个普通的人,而且她还怀上了我的孩子,虽然不知道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不过我们都已经将两种名字取好了。”
说到这里,猎人的声音有些哽咽,他红着眼眶,眼睛看向了天花板,顽强的不想让自己的泪水流下,他哽咽着说道:
“我永远.....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我只是出门和队伍出门打猎,这明明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一天,只需要一个上午的时间,我就能带着猎物回来,着给她好好地补补身子,但是她却永远的离开了我,或许是因为平淡的生活让她放下了戒心,不成想两名流浪的匪徒因为几个罐头和几块饼干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仅仅为了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就那样毫不犹豫的开枪杀害了她们,对着一个怀孕起个月的孕妇痛下杀手,即便是废土上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救世军,都不会这样做。虽然守卫当场抓住了他们,只是只用了两颗子弹就放走了他们。”
我不能亲手为她们报仇,只能将她们的尸骨安置在郊外的一处荒地里,无数次我在她们墓前犹豫着要不要和她们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但是我恨,我没有亲手将凶手的血给放光,没能给她们报仇,所以我决定重操旧业,做我最熟悉的事情。
我不求任何回报,只要能将那些流亡在废土,伤害普通人的匪徒亲手绞死,我就能觉得心里好受很多,我仿佛就会感觉到她们在另一个世界能看到一般,让我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渐渐地我被人们叫做‘猎人’,因为人就是我的猎物。
久而久之,我已经找不到原来的那种感觉,我并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是却总有人会伤害我,我没有目标,也没有希望,在废土上四处游荡,做我自己内心所谓的行侠仗义的事情,袭击奴隶贩子的车队?或者说杀死那些抢劫犯?一切的一切无非是为了满足我赎罪的谎言罢了.......”
猎人讲了很久,将他内心最不愿提起的那些东西说了出来,善良的阿尼娅让猎人感觉到了和废土风尘女子不同的感觉,能让猎人心安,让猎人不再需要那样的对一切都保持着戒心。
猎人又何尝不想拥有一个伙伴,他是人,一个最普通的人,他也想要有人可以和他聊聊天,好好说说话,将他自己内心那些事情都让他可以痛快的说出来,让他大哭一场,他等了很久,但是这么多年,他只碰到了梅赫拉特和阿尼娅,可以让他将想说的都说出来,把自己心里的伤痛都发泄出来,仅仅这些,就让他觉得足够了。
猎人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从一个比自己小得多的姑娘这里得到怜悯,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和一个小姑娘将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而阿尼娅也没想到自己会是第一个了解猎人的人,两人靠在一起天南地北的聊着很多很多,就像是挚友或者恋人一般。
两人就像是神经病一般,一会哭,一会笑,聊得口干舌燥,最后靠在一起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很沉,也很香,两人罕见的没有做噩梦,也没有被那些细微的杂音所吵醒,直到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猎人和阿尼娅才醒了过来。猎人说出了憋了很久的话,加上真正好好休息了一次,阿尼娅能感觉到他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而且身上原先那种怨气和杀气也减弱了几分。
猎人虽然从始至终都没说自己的名字,大脑保护机制会强支让人忘掉那些让他极度痛苦的事情,猎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和自己的战场创伤综合症做斗争,他的内心足够强大,让他现在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这就足够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早起的猎人为阿尼娅准备了一份热腾腾的早餐,还将地下室里面已经不多的弹药和食物都搬进了他的装甲吉普车里面,似乎真的准备永远的离开这个地方一般。
但是方海成还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猎人也不在乎这个廉价的战奴死活到底如何,他和阿尼娅在掩蔽所里终于可以放下自己的戒备,就像是过去从来没有休息过一般,只想要好好的继续睡一觉。
过了三天,猎人和阿尼娅休息的非常好,即便不用那些提神的药物,猎人感觉自己的精神也非常的饱满,是时候该踏上重返医院的路程了。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已经全副武装的猎人立刻从一旁拿起了手枪,透过防爆门的门眼看去发现是好几日不见踪影的方海成一脸憔悴,胡子拉碴的出现在了门口,猎人没有放下手枪,只是开了个门缝将他放了进来。
“你这两天去哪了?”
面对猎人的询问,方海成有些慌张的看了他一眼,嘟囔道:
“之前太害怕,走错路了,我刚刚找到地方。”
猎人没有理会冯海成,冷漠的眼里满是怀疑和不信任,沉默了几秒,猎人从一旁的桌子上扔给了方海成一个弹匣,头也没回的说道:
“把这个弹匣装上,估计你外面找回来一路子弹消耗大,这是12式穿甲弹,穿透高标准防弹衣都没问题,对付变异动物和防弹衣有很好的穿透性。”
猎人的话让方海下意识的将弹匣塞进了弹药带,他无神的眼睛不自觉的看向了一旁正在伸懒腰的阿尼娅,看着阿尼娅那傲人的曲线,方海成眼睛都直了,那妙曼的身躯,饱满的前胸,让他如痴如醉,只是阿尼娅的注意力都在猎人身上,还和猎人有说有笑的搬物资,仿佛方海成不存在一般,这让他觉得心里一阵扭曲的心痛。
三人在地下仓库整理了一番便准备驾车离开地下车库,继续向第二医院前进,听到还要回到医院,方海成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色,对城市的恐惧让他不由得十分抗拒,刚想要说拒绝的话,还没等方海成开口,只听。
“咣!”
突然一声沉闷的巨响传来,楼梯间的防爆门发出了一声巨响,巨大的爆炸将门框都炸的突出变形了一大块,附近崩飞的钉子仿佛一颗颗飞速而来的子弹一般四处乱撞,猎人一把将阿尼娅拉到了装甲车的后面,躲过了四处弹射的钢钉。
“上车!其他的交给我!”
猎人飞速的打开车门将阿尼娅塞进了车里,自己则跑向了一旁的墙壁上打开了一个面板盒,将上面的几个开关搬下之后,一串沉闷的爆炸声便突兀的响起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如同雨滴敲击在车顶那样密集的敲击声。
外面执行爆破的不明人根本没想到天花板上面会布置了10多颗66式定向地雷,无数的钢珠瞬间横扫了掩蔽所的所有出入口,不明人纷纷被横飞的钢珠击倒在地,瞬间周围响起了阵阵的惨叫声。
冯海成慌张的拿着枪蹲在掩体旁,猎人一把就将他抓着塞进了车内,紧接着猎人发动了装甲吉普的引擎,随着一阵抖动,装甲车粗壮的排气管喷出了一团淡黑色的尾气,在电动机的轰鸣声中,沉重的装甲车冲着紧闭的车库门就冲了上去。
飞速冲向车库门的车子让没见过这种场面的阿尼娅和方海成惊恐的大叫起来,猎人随手按下了车内一个面板的按钮,只听一串连贯的爆炸声响起,在装甲车即将就要撞击上大门的瞬间,被炸断固定螺栓的大门提前一秒自己直接拍倒在了地上。
在门口的几名的匪徒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装甲车前锋利的撞角直接撞飞,装甲车冲出地下车库坡道的瞬间子弹便纷飞而来,子弹打在车身上面发出了一阵阵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只不过这些低劣的弹药哪有能力击穿战前生产的防弹装甲板?
这些匪徒估计是看到了落单的方海成装备不错,便跟着找到了掩蔽所,毫无防备的方海成就这样让他们找到了这里,狂人抛弃的车辆和物资让这些游荡在城市的土匪认定这里有大鱼,居然聚集了上百人来准备强攻,这样的阵仗,属实是让人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