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查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张予坐在马上,他的外形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只是在细节处多添了几道皱纹,又在鬓角处增了几缕斑白的发丝,伪造出一副被生活所迫的可怜人模样。
“来中都所为何事?”
张予耷拉着眉眼,愁容满面,一副耳朵不太好使的样子,让盘查官兵又重复了一遍之后,才声音洪亮道:“来投奔俺们在中都的朋友。”
“马车上所载何人?”
“俺家里人。”张予讨好地笑起来,在脸上又多挤出来几道皱纹,一副滑稽模样。
“通关文牒。”
张予闻言,哆哆嗖嗖地在身上摸索起来,从贴近胸口的位置翻出一小片纸递给对方,小心翼翼问道:“那官爷,俺们这能进去了吗?”
负责盘查的官兵拿着通关文牒翻来覆去仔细看了几下,又掀开车厢帘布,细细检查了几人的长相,才挥挥手道:“行,走吧。”
直到官兵放下帘布后,车厢内的人才敢喘气。
而端坐在马上的张予,则依旧维持着自己的人设。
十米。
五米。
眼见着离城门越来越近,张予的心脏也越提越高。
要知道他可完全没演过戏,全是照着自己以前看电视剧里主角们进城的样子模仿出来的。
现在既然可以进城门,那想必应该是没出什么纰漏吧。
“等一下。”有别于先前官兵的威严声音突然自后方响起,张予心里催眠这与自己无关,依旧驾着马车不紧不慢向前走。
如果听见别人说等一下他就立马停下来或者加快脚步,那别人对他的怀疑就会越来越大。
身后的声音冷了下来。
“拦住他们。”
“是!”
守门官兵支起木柱拦在一行人前,张予迫不得已,只得牵着马停下,险些被马甩到地上。
车厢内。
卫楮的剑气隐而不发,冯生生脸色煞白,觉得是自己给大家做的伪装出了纰漏才会出现现在这情况。
张予跪趴在地上,心中虽感到不妙,但还是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人设。
他颤颤巍巍爬起来,尽全力放大此刻的自己真实的惶恐与不安,回过身低着眉眼矮着身:“这、这位官爷、是、是我们有什么、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不停下。”淡淡的声音响起,张予眼稍间只瞥见对方精致华贵的甲胄,以及甲胄包裹下,明显隆起的肌肉。
张予只瞥了一眼就连忙垂下眼:“俺、俺耳朵不好使,刚才、刚才俺只听了个大概,俺以为叫的不是俺,官、官爷,你饶、饶俺一命。”
嘴上说着,他就做出要拜下的姿态。
对张予来说,朝别人下跪什么的并不会给他带来任何的心理负担。
他底线向来灵活,只要需要,他可以朝任何人下跪。
这样虽然活的没什么骨气,但至少在这个世界,这是他这个连平民都比不上的外来人最好的生存方式。
何况以他现在的人设,他也不能不跪。
“稍等。”
清冽的声音自城内传来,在艳阳天里身披大氅的少年步履匆匆,手中还握着一古旧罗盘。
他站定在城门扶着膝喘了几下,抬眼看向官兵:“这几位是我的朋友。”
“国师?”那将领疑惑地叫了一声,眉梢一紧忽然反应过来,动作迅速跪在地上,“微臣拜见国师。”
钱嘉风笑着摆了摆手:“免礼,我只是忽然得知好友造访,前来迎接罢了。”
“你恪尽职守,我自然不会责问什么。”
将领闻言起身,视线狐疑看向马车。
身份尊贵的国师何时有了这样一群穷酸朋友?
但国师身份地位远高于他,他并无身份立场质疑,只得眼睁睁看着国师跟那方才那男子叮嘱了些什么,撩开马车幕帘,轻车熟路坐进去,然后不紧不慢地进入中都。
*
“大师姐,这位是……?”
楚怀楹眨巴着眼,一脸茫然地发问。
刚才这家伙上了马车后,就一把挤开本来粘在卫楮身边的虞雀,上上下下细细打量大师姐,然后握着她的手泪眼婆娑,说什么“叶子我想你想得好苦”之类的话,最后被大师姐弹了个脑瓜崩才安静下来。
卫楮臭着一张脸:“我来中都要找的家伙,一个有钱的神棍。”
楚怀楹:……
楚怀楹:?
她刚才分明听见外边的将领叫他国师来着,怎么到大师姐嘴里就成了有钱的神棍。
而且更稀奇的是,听见大师姐这样评价自己,那少年竟然也丝毫不恼,大有一副卫楮说什么他就是什么的架势。
卫楮被他粘的烦了,拍开他的手:“自己跟我师弟师妹介绍去,我说你是神棍你还真打算应下这个身份啊?”
钱嘉风嘿嘿笑了两声:“叶子说我是啥我就是啥。”
又被卫楮拧了下耳朵,他才正色道:“各位师妹师弟好啊,我叫钱嘉风,是你们大师姐的好友,一个小有薄产的神棍。”
几人:……
卫楮:……
她叹了口气,帮钱嘉风介绍道:“他是国师,有卜天之力。”
“就是个稍微厉害点的神棍。”钱嘉风贱兮兮地插话补充道。
卫楮沉默了。
她真是没想到这个狗东西的嘴真是越来越碎了。
不就是调侃他了句神棍嘛,何必斤斤计较到现在。
卫楮深呼吸了几下,伸手捏住钱嘉风的嘴物理禁言,任由他嘟嘟囔囔也绝不松手,直到马车停下,几人都下了马车,她才大发慈悲地撒了手。
钱嘉风揉着自己的嘴可怜兮兮:“叶子,才见面你居然就这样对我。”
卫楮冷笑一声:“几年不见你的嘴倒是越来越碎。”
钱嘉风嘿嘿笑了一下:“还好还好,这不是你不在我没人说话嘛,攒了几年了,话可不就多起来了。”
“别贫了。”卫楮在他身后轻踹了下,“赶快给我师弟师妹安排房间,我有要事同你商量。”
“好嘞。”钱嘉风笑着应声,吩咐仆从领着几人进了空出来的房屋,又安排了一桌子好菜接风洗尘。
饭过三巡,钱嘉风安排仆从将残羹剩饭收起,屏退所有仆从,这才开口问卫楮来中都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