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耀宗坐在马上,回身向老者拱了拱手,客气的打了声招呼:“李爷。”
被称作李爷的老者,只是淡淡的,对张耀宗摆了下手,便向着张谨训走去。
张耀宗可不敢怠慢,他虽贵为张耀祖的弟弟,可在李爷面前,他屁都不是,李爷才是张耀祖最信任的人,谁也比不上。
“这位先生,老夫愿闻其详。”李爷神态自若,语气轻松 ,不经意间,就流露出一股亲和力。
张谨训不敢托大,微微拱了拱手,说道:“在下虽不才,但对张耀祖的恶行,也能略说一二。”
李爷也不见动怒,只是平静的摆了摆手道:“请说。”
“张耀祖入主潭州后,妄图恢复旧制,独断专行,他却不知,时代的洪流,不是他一介粗坯武夫可以阻挡的。自由、平等、民主,才是中华之未来。他这不是倒行逆施是什么。”张谨训只是侃侃而谈,却也不考虑什么顾忌。
李爷轻笑了一声,朗朗道:“自由、平等、民主,可笑,可笑。你去问问,除了你们读书人,教书人,见哪个市井小民、村野乡夫、坐贾行商像你们一样,天天挂在嘴边,他们提都不提。你们就是为了一己私利,妖言惑众,鼓乱人心,才致社会人心不稳,动荡不安。还是古人总结的好,书生误国,书生误国啊。”
张谨训当即一愣,却是李政清站了出来,说道:“中华之所以羸弱至此,受尽外族欺凌,皆因清廷国困民穷、腐朽僵化。民众蒙昧无知、未曾开化所致。老先生不见,八国联军,毁我家园;《辛丑条约》,辱我中华;日俄之争,殃及东北。没有自由、平等、民主的土壤,同胞何来开化?何来自醒?国家何以自强?何以御敌?中华之出路又在哪里?”
“讲道理讲不过你们读书人,你倒说说,何为强取豪夺?”李爷不愿逞口舌之争,继续问道。
李政清望了眼张谨训,后者点头,李政清继续说道:“老先生可曾耳闻,张帅之兵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民财皆空,致使流民四起。老百姓视张帅之兵,如洪荒猛兽,惶恐不安,避之不及。年轻女子视张帅之兵,如淫虫色蛊,闻之色变,避之若浼。老先生不见,潭州城,商贾闭市,十之五六;荡析离居的百姓,十之二三;财富流失,民间疾苦,民不聊生,民情激愤。”
李爷笑着诧异道:“哦,有这等事吗?”
李政清一时无语,只得拱了拱手道:“千真万确。”
李爷点点头,说道:“好吧,只是还未曾询问先生姓名?在哪高就?”
李政清答道:“在下李政清,国立大学的一名老师。”
李爷拱了拱手,说道:“幸会,幸会,不愧是大学老师,高才,高才。只是不知,先生带这么多人同来,是何用意?”
李政清正色道:“还未问过老先生名讳,不敢妄答。”
李爷略微不悦,说道:“老夫李承举,张帅手下一名师爷,李先生有何诉求,但说无妨,我便也是做的主。”
李政清思考了一下,便说道:“学生们,有三个请求。一请张帅,不要搜刮民财,惊扰百姓,与民生息;二请张帅,广开言路,还舆论之自由;三请张帅,释放因言获罪的学生,老师及百姓。就这三点请求,还请李师爷转达。”
李爷微怒道:“就这么点事,你们就敢游街示众?不知道张帅明令禁止集会游行的吗?”
李政清却也不惧,冷冷道:“若不是时局恶劣至此,学生们迫于无奈,如有其他出路,又岂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李爷转而赞许道:“先生倒也实诚,关于你们提出的三条请求,我现在可以回答你。第一条,我要与张帅商量后,才能答复。第二及第三条,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这两条不是问题,我们接受。”
李政清与张谨训,同时喜出望外,李政清问道:“真的?”
李爷笑道:“真的,老夫何曾骗过你,最多两日,便可解封报社,释放被关押的相关人员。你们可满意?”
李政清自是满怀欣喜,颔首道:“多谢老先生。”
李政清偷偷琢磨,却是不解老先生为何如此好说话。李爷也是无奈,心中暗暗叹息,时局诡谲莫测,张帅似乎兵在其颈,不可再添内乱也。
李爷反问道:“李先生还不解散学生?难道要老夫留你们吃饭不成?”
李政清告了一声罪,便准备解散游行的队伍。
就在一瞬间,风云突变,四周突然“嘭”“嘭”“嘭”响起了几声枪响,李爷捂住胸口倒在了地上,不知生死。
四名黑衣人,把枪留在原地,偷偷下了楼,混进了人群中。
“田象带的人别动,其他快跟我来,保护少爷!保护女学生!”田龙一声大喝,带着护家军一大半的人马,冲向了队伍最前列。
顿时惊呼声一片,广场上持枪的士兵,听到枪响,有的马上趴到了地上,有的任不知所措,有的在四处寻找目标,更有极少数直接就扣动了扳机,却不知射向了哪里。盲目扣动扳机的人,却引起连锁反应,随后零零散散有人,跟着也扣响了扳机。这下彻底炸开了锅。首当其冲的,便是张耀宗的坐骑,枪声突然在它身侧响起,吓的马儿一声长鸣,杨蹄就向张守业的方向奔来,短短二十步的距离,转瞬即逝,张守业不敢动,因为他的身后就是程竹君。张守业动,程竹君将直接面对疾驰的马儿和子弹。张守业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身影快速扑来,扑向的却是程竹君,张守业笑了,他知道田牛没有辜负他。
张守业被疾驰的马儿撞飞了出去,马蹄随后又踏上了,飞扑倒地的田牛的大腿上,只听到骨头断裂声。
田龙带领的人,已经飞奔到了面前,田虎奔向张守业,田鹰奔向程竹君,田豹奔向田牛,其余护家军,则紧密的排成一排,用肉体挡在了女学生们的面前。过不多时就有护家军倒下,女学生们哭成了一片。
马儿许是见到了前面密密麻麻的人群,放缓了脚步。田龙瞅准时机,一把勒住缰绳,硬生生的拉停了马儿,可怜在马上被吓得惊慌失措的张耀宗,被直直的甩飞了出去。田龙一个蹬步,立马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