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亚的身体也是灰色的，上身是人形，下身则是一条巨大的鱼尾，密密麻麻的鱼鳞像是丝线一样精细编排，随着底下的肌肉线条起伏，看着极富有力量感。
而她的脸庞也被大量鳞片覆盖着，在海水映照下闪闪发光，略微凸起的巨大眼睛像是两盏灯，尖利的牙齿则从嘴角扎出来，一直延伸到面中处。
可是凯瑟琳盯着她的眼睛并不觉得害怕，相反，她觉得这个阿吉亚给人很舒适自然的感觉，好像深海中就应该出现这样的生物，也只有这样的生物才能在海中自在生存。
或许另一个世界里的人鱼就是这样的呢？男人总喜欢赋予幻想生物符合自己审美的容颜，但是自然的女儿为什么要满足他人的凝视呢？
这样想着，凯瑟琳对阿吉亚居然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叫那半人半鱼的女子收起手中三叉戟，绕着她慢悠悠转了几圈。
“我喜欢你。”
阿吉亚说。
“她可是来找我做生意的！”
克洛斯扶着台阶边上的石雕站起身，用一只独脚勉强稳住身形，接着跳到凯瑟琳身边，硬生生揪着红发将她拽到自己怀里。
“做生意？呵......”阿吉亚冷笑，随意一瞥，目光又被佐伊手中的水晶球吸引过去，然后她的脸上居然出现了几分震惊。
“你们难道要用这个跟克洛斯交换一具身体？”
“对啊。”佐伊瞪瞪眼，朝阿吉亚走近一步，把水晶球护得更紧，然后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多向这个奸商要点东西吧，可不能亏了。”
阿吉亚转过身，往回走时又拍了下珍妮的肩膀，轻声说道：“跟我来，小家伙。”
珍妮有些拿不定主意，她蹙起眉，极为小心地朝凯瑟琳使了个眼色，后者则对她微微提了下嘴角。明白凯瑟琳的意思后珍妮才彻底放下心，快跑了几步跟着阿吉亚进入宫殿。
“好了，那我们也走吧。”
克洛斯用手臂夹着凯瑟琳的脑袋，一只独脚跳得飞快，佐伊甚至来不及叫她换个姿势，只得抱着水晶球紧紧跟在后边，倒是苦了体力较差的弗洛尔，没跑多久就气喘吁吁。
“慢点！慢点！”
克洛斯当然没搭理她，不过也就十来分钟，她们很快就到了一幢造型古朴的石砌小屋面前。佐伊原以为海水会侵蚀石质，可这栋屋子却看着很新，就像刚刚搭出来的一样。
“她们住宫殿就让你们住这啊！”弗洛尔忍不住吐槽，这回居然得到了支持。
克洛斯大声附和道：“阿吉亚这个老家伙就是这么小气！我就知道有人能看清她的真面目！”
“好了好了，求你先帮我弄具身体吧。”凯瑟琳听着这两人一来一往只觉得无语，为了节约时间只好催促道。
“行行行，你别着急，就算是为了神之心我也会帮你的。”
“神之心？这个？”
佐伊把手中的水晶球举起来，克洛斯则是下意识地捂住嘴，一副说错话了的样子。
看来就是这个，既然叫神之心，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吧？凯瑟琳暗暗揣度，心想阿吉亚还真是好心提醒，不过这样问题就更大了，那个预言家凭什么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随手送人啊？难不成她也是局中之人，这是为了完成她的计划？
这边她还想着，克洛斯倒是一把推开石门，里面的陈设很像陆地罗姆人的帐篷，之前她们见过的腐骨商人都坐在里面，贪婪地整理着金银货物。鬼道一路她们可是换了无数奇珍，用得到的就收集起来，用不到的就拿来和海居者交换，毕竟海底可是藏着世上少见的宝贝，她们可不会错过这么好的得利机会，当然，这也就是她们在海底停留如此长时间的原因。
“神之心找到了。”
克洛斯宣布这个消息时腐骨商人们集体陷入沉默，她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视线从凯瑟琳扫到佐伊，接着又喧闹起来，哪怕哑巴的喉咙里都灌满了快乐的咕咕声。
神之心对她们很重要，凯瑟琳还在想，她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利用这一点，以换取更多东西。
“白马！”克洛斯大喊一声。
那匹负责驮着克洛斯的白马从角落跑过来，一动不动地站在她身畔。克洛斯则将嘴贴到马肚子上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话。
红色小血手像之前一样从马肚子里伸出来，将一团看着很恶心的肉塞到克洛斯手里，做完这一切后小手并没有缩回去，脱力一般挂在外边，乍一看像是白马生了个囊肿。
“吃下去。”
“嗯？”
凯瑟琳看着这团正在蠕动的红肉有点难以下嘴，刚想问问清楚就被克洛斯堵上了嘴巴，肉块直接滑进了她的嘴里，沿着喉咙向下爬。
“你还没有说清......”
“这是活肉，可以帮助人按心中所想重新塑造身躯。”
克洛斯朝满脸激动的佐伊解释，也就说话的功夫，凯瑟琳的锁骨长了出来，她忍住蚂蚁啃噬一般的疼痛，安抚佐伊道：“她没骗人。”
“把神之心给我。”
凯瑟琳都说没事那这单生意就算做成了，克洛斯可忍不了看着宝贝却拿不到的痛苦，竟然直接走到佐伊身边要抢。
“你等等！”
凯瑟琳出声喝止，再加上佐伊也不是好对付的，一扭身便躲开了，反倒是叫克洛斯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周围几个腐骨商人眼中瞬间出现了敌意。
“我们的生意得慢慢谈。”
谁叫克洛斯更想要这颗水晶球一点呢？这气她也只能受着。等凯瑟琳身体长成的功夫，她们聊起了神之心与腐骨商人的来历。
“母神有很多孩子，祂们代表了很多东西。”
通常是孩子先诞生，母神再将这世上的东西分给牠们作为礼物，比如陆地罗姆人的神分到了土地与丰饶，森林罗姆人的神分到了风与森林，海居者们则分到了海洋......
“但是有一个孩子，牠是天生残缺的。”
牠天生代表了腐坏与痛苦，母神虽然不嫌弃自己的造物，却也无法再赐予牠什么，因为所有美好的东西在牠手中都注定会毁灭。
但是一个母亲又怎能看着自己的孩子永远陷落于黑暗呢？于是在漫长的思考后，母神想到了属于牠的赐福。
“牠将拥有灵魂，像罗姆人一样的灵魂。牠会是神灵也是信徒，牠能自由往来于神明之间，也能走到凡界的阳光之下。牠不能拥有什么，牠不是自然造物的主人，但牠就是世界本身。”
“牠的灵魂，就是神之心，是母神原始力量的一部分。在变故发生母神沉睡的时候，圣殿抢走了神之心，大言不惭地说这是那个伪神的神迹。”
克洛斯说到这里咬紧了牙关，任谁都能看出她是真的生气。
“那这和腐骨商人有什么关系？”凯瑟琳只差两条腿了，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问道。
“牠是神明中的异类，腐骨商人也是罗姆人中的异类。”克洛斯的眼睛有些发红，她叹了口气，接着说：“所有被驱逐被抛弃的罗姆人要么死要么成为腐骨商人。”
“当年萨拉查抛弃了我，但我没有死去，我拖着断腿爬了几千米，终于被人救下，这才成为了腐骨商人。”
克洛斯说完冷笑了一下，幽怨的眼神看得凯瑟琳一阵发麻，很明显这么多年了她们两个老人间的仇怨还没有被完全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