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子正。
陈道玄乔装改扮跟着裴军入了‘青天正街’的‘如意楼’。
原来‘如意楼’被圣女裴珺素先入了手，把这里整成了大酒楼，也是前后五进宽宏开阔，计十余幢楼阁，入住者非富即贵。
但‘如意楼’东院不对外。
圣女裴珺素和玉尊就在这东院，她们知道陈道玄要居唐州，自然就跟着到了‘唐州’，这时代的女人就这样，‘郎’在哪‘妾’就在哪。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重点在于一个‘随’字，必须得‘随’好。
何况近日唐州风起云涌，很多人都是冲着‘陈青天’来的。
在东路，这两三个月‘陈青天’的名声已经传开，孟州改治之后成了新天地，随即是浔州、怀洲、潞洲、澜州、沧州、现在又是唐州，陈青天之名已经响遍东路半边天，最重要的是老幼孤寡有了所养，这个就太得民心了。
这得花多少钱？
在陈道玄看来，这笔钱花出去就能繁荣东路，都埋在地下那不是银子，那和泥土也没有区别，反倒叫‘三大商号’的宝钞把世人搜刮的一干二净，以致出现‘钞贱物贵’的局势，也就是后世常讲的通膨。
通膨就是有钱也卖不到东西，货物因稀缺而造成物价飞涨，而钱也就不值钱了，以前一两银子能买到的东西，现在十两都未必买得到。
突然蹦出‘陈青天’这么一号人物，欲改变世之法则，触动了太多人的基本利益，而这些人，就不想让你‘活’下去，因为你活着，他们就不好活了。
对于‘圣女’来说，男人就是她的‘天’，她不允许任何危机降临到自己男人的头上，玉尊年纪是大点，但想法也是一样的。
实际上此时的‘玉尊’已经有点看破红尘俗世的意思了，她所追求的东西已经‘虚空缥缈’，骑过陈青天之后，她的修为突飞猛进，七日静修之后就踏入了一个全新又奇妙的境界，心态也起了巨大的变化。
有一种感悟在心头升起，那就是‘生死不外如是’，或许迈出最后一步去看看另一个世界的玄妙才是她的终极追求。
拿普通人的话说，一旦心态出世，也就是……生无可恋。
没有任何事物再值得她去留恋呢。
或许，‘陈青天’这个身上藏着奇秘的人，让‘玉尊’仍有兴趣。
‘如意楼’东院，‘紫气东来阁’中，陈道玄见到了二女。
乍一看，‘玉尊’比裴珺素还要年轻。
这叫陈道玄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之感，这就是传说中的‘驻颜’？
只见玉尊嫩的和十八岁少女一样，俏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捏一把能滋滋的……冒水？
这是‘还老还童’了？修为到达一定境界后的‘容颜永驻’？
上下打量了几眼，他才微微颔首。
更微一拱手，道：“两位，别来无恙？”
“侯爷，别来无恙。”
二女竟一起裣衽万福，面上均带着无声的笑容。
“无恙。”
陈道玄一摆手，示意都坐，如今这身份更高了，别人在不经意之间都流露出不能自制的一种恭敬。
而有过肌肤之亲的她们更视陈道玄为家里的‘大爷’。
珺素在左，玉尊在右，三个人就在‘罗汉床’上落了坐，一家人，也没必要太过了，一起滚过的人，其实都是能放开的。
“如此夜了，侯爷还过来……”
她们也没想到深更半夜的陈道玄还来看她们，还是想……呃！
甭想多了，侯爷身边还缺个女人？
当然，女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精通姹女术的那叫‘妖精’好吗？
一般闺秀和‘妖精’能比？无论是技法、手法、身法、动法等等都是有极大差距的。
对于男人来说，‘各是各的韵味儿，不好一概而论。’
“我看过裴军送来的那些秘信，便过来与你二人闲话一二……”
所谓的闲话一二就是来筹谋的，大人物说话就是这么随意。
便听那玉尊道：“魔灵们根据种种迹象判断，秘宗四教都派来了上师使者，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然不会如此齐动。”
“秘宗四教？”
“是宝域布拉赫宫的嘛神传承，也有千年根基，只是越到后来越流于下作，种种不可思议的恶作实为人神所共弃，再后来就分为‘红黄白蓝’四教，但他们仍凌驾于宝域王族之后，概因宝域民众信奉布拉赫宫而非贪婪成性的权贵们，以致王权贵族们也要看‘布拉赫宫’的脸色来做人，这是西北面最大一股势力，千百年来历朝都无法讨平。”
“那倒也是有的，域广人稀，加上水土不服，万里远征，那是困难重重，征讨还是小事，关键在于征平后的治理，此涉百年之大计，甚至更为长久，所以远征宝或对于中原王朝来说，实不存在太大意义，或许日后中原大一统之后更加繁盛才会考虑宝域吧，眼下，自家的事都乱成一锅糊粥，干预宝域？岂不叫人家给笑话了？”
对此，陈道玄有清楚的认识，没有大杀器震慑，人家根本不尿你。
什么是大杀器？
说给她们听也不听懂的，比如‘巡航导弹’。
当然，这也就是陈道玄心里闪过的一个念头，征讨的话，真的不存在太大难度，难点在于征平后的治理，你要是打完就走，有意义吗？
“侯爷厪虑，大楚眼下不安的是‘皇权’，而非国势，毕竟百万边军仍在，乱成‘诸侯’之势，异族也不敢轻举妄动，谁第一个跳出来，谁第一个死，智者所不为。”
玉尊这话说的没错，瘦死的骆驼仍大过马，想捡便宜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不过提到边军百万，陈道玄也是微微摇头，此前与‘河东军’接战一场，多少能看出大楚的军队已经腌臜腐坏到一定程度，草原诸雄的铁蹄若是南下，就凭那些人，未必扛得住，十有八九是要崩溃的。
这时代，最强的还是‘骑军’，这一点是公认的，火器不大规模装备军队是挡不住铁蹄入侵的。
千百年来只知道‘窝里斗’，一个个都是‘窝里横’。
实际上这涉及到一个根本问题，就是‘族’，世人皆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有一句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攘外必先安内’，当然，若受外族入侵，同仇敌忾先御外辱时就要把这句话往后搁一搁了，民族生死存亡的关头，万众一心，必灭外敌，‘内斗’先放一放，此为民族大义，心不怀此大义者，难以‘领袖’群伦。
陈道玄也知道大楚的事暴发出来还未到那个‘临界点’。
这个临界点就是皇帝宾天。
那时，风云必起。
很多人，很多势力都在等那一刻，并为那一刻的到来而做准备。
自己不也在做种种准备吗？
几个异域之人入了唐州也改变不了什么大势力，倒不是令陈道玄担忧的所在，这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过，‘四教’齐动是因为什么，他也挺想知道的，布拉赫宫既然是宝域的实际掌控者，就不能够吊以轻心。
人家存在了千百年，必然就有其存在的‘优势’。
“还有一事，宝域王朝的‘七王子’布哈宝赞如今已在唐州。”
“呵呵……还来了一个‘王子’？”
“据说，是来向‘宁德长公主’求亲的……”
“呵呵，”
陈道玄又笑了，求亲求到我‘媳妇’头上来了？这是长了几颗头？
他眼里有不屑鄙夷微微溢出，是的，丝毫都不加掩饰。
这事，在他看来，就是觉得可笑。
“递国书了？”
“这个倒未听闻，那七王子直奔‘唐州’而来，是国求还是私求就不得而知。”
国求的话，国书送进朝廷，怕是满朝腌臜文武都会同意，把宁德长公主远嫁宝域，以安其心，可实际上，嫁个公主过去就安了人家心了？这不是扯淡吗？人家要你就送一个？下回要‘皇后’呢？也送去？不给就铁蹄南下要打你，你给不给？
域外这些蕞尔小国就敢威胁堂堂中原王廷？
偏偏中原王廷一堆腌臜认为自己是礼仪上邦，当礼教天下，嫁个公主过去就当是赏赐了，彰显王化，威服诸夷，不用打仗，不耗费钱粮，一举数得。
但他们从未想过，如此下去骨头就软了，脊梁就弯了。
“侯爷笑什么？”
珺素微诧问道。
“读史，可知王朝兴替，”
陈道玄没来由的就给了这么一句，二女怔住。
他又道：“历朝历代，嫁出去的公主还少了？那些狼子野心之辈哪个看在公主面子上少做了腌臜事？缺吃少穿就南下劫掠，该抢该杀的事他们哪桩少做了？异族只信奉一条法则，叫做‘弱肉强食’，你弱，他日日来欺负你，你强，他就跪下磕头谄媚奉承，有我陈道玄在一日，再不会嫁半个公主，即日，我便上疏，‘不和亲、不纳贡、不割地、不赔款、天子御国门、君王死社稷。’孟州虎贲就是要撑起民族的脊梁，孟州军一定要具备狼性，因为我信奉‘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这条法则，他们过的太安逸了，别逼我再下一道‘杀胡令’。”
“侯爷三思，此疏上去怕是……那皇帝未必诏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