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天近傍晚。
一抹夕阳在寒风中悠悠坠入西山。
晴空万里,只有冷月寒星。
陈道玄一后晌熟悉了《天荒武经》的基功基法,练功时只着一件白法袍,若是头也秃着就是神禅寺的‘法僧’了。
他体质本就特异,又经‘天荒神丹’洗伐改造,更是独一无二,阴历四月天的北方还是有点冷,主要古时候建筑稀少,风沙也大,寒风一但肆虐起来无遮无拦的恐怖。
而只着一袍单衣的陈道玄也丝毫感觉不到冷。
他此时的境界有点‘寒暑不浸’的意思了,这是极高的境界。
若非‘天荒神丹’造就,他再练50年都未必能达到这个高度,就算是神禅寺‘三虚’也是苦修一甲子才迈进这道门槛儿的。
象‘了玄了空了尽’他们距这一境界还差的远。
一趟‘天荒战拳’收势之后,陈道玄以‘天荒调息法’静气安神,睁开眼时,只觉得远近景物比平时生动清晰了太多。
一草一木的细微景况都一眼可见。
再就是十丈内虫鸣蚁叫的声音皆在耳畔,不想被它们搅扰只须气闭闻窍即可,就是心念一动的事,这状态真是好生奇妙啊。
难怪有人痴迷于武道修行,果然是凡人不能体会享受的一种高度。
肚子突然咕噜噜响,饿了?
一边的灵虚无声一笑,“小师叔,以你此时的状态,虽不能日啖一牛,一羊是没有问题了,餐食量大增,若阴阳调修之后感觉饿也是需要进食的,这天荒武经就是这般,想要修至‘辟谷’极难,多食多餐才能补足体力,切记!”
“哦哦,那便是讲我日后成饭桶了?”
“差不多吧。”
噗哧。
那边出现的杨真闻听此言就笑喷了先。
饭桶?
有这么说自己的?没个正形儿,你都是一路霸王了,真是的。
杨真老远就白了眼外甥,如今身份发生微妙之变,她已经以后宅主母之份进入了角色,凡事都要替‘爷’着想,体面的或不体面的,都要面面俱到的去关切一下。
不象以前,‘姨母’还是姨母,不好对外甥后宅指手划脚。
可谁叫外甥不讲究,把姨母也给‘恁’了呢?
那自己只好勉为其难接手陈氏后宅了,哪个敢和自己争?先剥出腚子来抽一顿再分说,甭认不得自个儿的位份,我杨真在好S之徒很小的时候就‘奶’他了,你们算个屁呀?
什么庞珏或外甥女月茹,哪怕是公主宁德,统统甭想在本姨母这里拿到脸面,哪个不服管教敢炸刺儿,捆板凳上剥出腚先赏一顿板子。
就是这个外甥也不是管不了他,毕竟,自己还有‘姨母’身份的。
名份?
那算个屁呀,‘姨母’就是最大好吗?
杨真就是这个脾性,不受这世俗礼教的束搏,她打小就叛逆,因为这没少被老夫人打板子,可任是我行我素的老样子,不然她早就乖乖听话出阁,不知成谁的‘夫人’了呢。
“怎么就穿的这般单薄?赶紧进屋,甭着了凉,真是的……”杨真过来拉住陈道玄手腕子,伸手在他腰上摸了一把就知里头没内裳。
然后还白了一眼那边的灵虚大师,我外甥染了风寒你负峡啊?老秃驴,尽没事找事呢。
灵虚已是不染外物的境界,无喜亦无怒,稽首后无声退去。
这里是内宅后园,也就‘灵虚’敢入来。
薛澜的‘三十六武婢’有一半成了陈道玄的‘内侍近婢’,一切日常所用都有她们接了手。
陈道玄哭笑不得,但对这个小姨母那是‘又爱又须敬着’,实际上砸破禁忌伦法的那种感受实在是不同的,既诚惶诚恐又难以舍弃。
“姨母……”
“凑不要脸的东西,私底下还叫我‘姨母’?”
杨真都能感觉到外甥叫‘姨母’的意思是什么,真不要脸了啊。
她又羞又气又是无奈,心底亦升起某些异样之感,哎,这辈子是只能不要脸了,这脸面一失,再难寻回啊。
“只能叫姨母,呵呵。”
“忒不要脸,真想一刀攮了你个好S之徒。”
“姨母舍得?”
“不舍得。”
“哈,”陈道玄侧首附唇到杨真耳畔,细声道:“那就换外甥攮了姨母好啦。”
“……”
一个攮字让杨真身心俱酥,腿一软就倚进外甥怀里,没好气的又剜他一眼,“我上辈子欠你的?哪日惹翻了我,把你那腌臜物儿一刀削了也落个清静。”
杨真啐着,又指了指堂间的武婢,“你们赶紧给爷备水沐浴,吩咐宅外烤两只肥羊……”
“喏,”
几个武婢就忙活起来。
这功夫,杨真就把训诫薛樊陆三女的事讲给陈道玄听了,“……哎哟,笑死个人,三个小蹄子吓的连连打躬,这后宅的事就不能心软,你也莫要插手,且看姨母手段,腚厚肉实又打不坏,不管如何你都不许恼了我,最多给你狠狠攮了出气便是……”
看看这姨母多‘通情达理’?
陈道玄也是怕后宅出了阴私之事,自己对哪个也下不了狠手,倒真的需要杨真这样的来治内宅。
而且杨真也非常适合,毕竟她有‘姨母’身份能震慑诸女。
他颔首笑道:“男儿大丈夫岂能陷入内宅琐事之中?自然是姨母全权做主,平服把人弄残了都不是事。”
“皮肉之苦罢了,也不动大板子,就是小竹片子或藤条,但保管抽的肉疼,能叫她们长记性,都若贤淑知理,外慧内秀,我都懒得做这个恶人,但有一条,内宅妇人一多,难免各有各有的想头,以后再有了子嗣就更不好说了,只便从头就严厉一些,让她们不敢瞎胡来。”
“是,姨母所言无差。”
正说着,一武婢来报‘沐水已备’。
陈道玄入桶,还以为杨真要亲自伺候呢,谁知她指了两个武婢,让她们伺候着,自己落荒而逃。
也不能怪杨真,前夜给折腾惨了,又是新瓜初破,没个三五日都恢复不过来,薛澜、朝英、陆麟她们也是一样的。
不过陈道玄也非前日之状,天荒神丹虽仍在体内肆虐,但最猛的那股劲儿放了,今日他又修练了《天荒其法》,更有了控制的自信。
夜间,陈道玄果然吃了大半只羊。
就这,他也没完全吃撑,还留了一分肚子的。
……
唐州,州衙大牢里的一众陈氏被放了出来。
但不是放了,而被送上架好的多架大车,咯吱咯吱的运出唐州。
陈氏一门可谓多灾多难,入了京城刚享二年福,就急转之下,成了满京城权贵甚至老百姓们喊打喊杀的对象,以致大户的陈叔贵两个儿子被打断腿,老三一子被杀,一子也断腿,连他自己都被敲断腿。
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这祸是谁惹来的?
是陈氏二房陈叔平的儿子陈道玄给惹来的。
在二房陈叔平陈道玄父子俩双双离京之后,陈氏的灾难就来了,断了四条腿之后他们不得不离京返回沧州老家,不然怕是连阖族老少的命都保不住呢。
然而刚回到沧州连口气还没喘匀,唐王精锐就接管了沧州,把陈氏一族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统统押解去了唐州。
连番的折腾让陈氏一族心魂尽散,一个个都以为离死不远了。
不过,峰回路转,在大牢里倒没受什么腌臜苦,这又被押解上车,好在不是囚车,而是常用的车辇,还很宽大舒适,这些车都是唐王府的,自然很舒适华丽。
陈老太太三魂七魄给折腾的只剩下了一魂两魄,她还真以为自己活不出去了呢。
但这次‘押解’官军居然十分客套,给水给食,好言相向,越是如此,老太太心里越是不安,这几个意思啊?临死前给吃顿好的?
实际上,陈老太太都七十了,也不是多么的怕死,象这般遭罪似的活着,还不如给个痛快呢,偏偏不清楚怎么回事,反倒叫她心里头没底儿。
见官军好说话,送食时就让仆从问了一嘴,官军说他们也不清楚,只是上面说要好生将陈氏一族送回‘老家’去。
送回老家?
怎么这话听着有点要送我们上路的意思呢?
老太太又惊的没了食欲,俗话说,越老越怕死,还不是不怕死那么个事。
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谁想死了?谁想死?老太太我可没说啊。
下面那些官军的确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上面让怎么做就怎么做呗,多的话他们也不敢乱说,这世道,很多人都明白一个道理,是非只因多开口,烦恼源自强出头。
“老太太,都怪二房,他们父子俩在京得罪了好些人,把他们打发出京后,却拿我们一家子出气,这叫什么事?您两个孙子腿断了到如今也没接驳好,怕是要落残呢,老三家还死了一个,剩下一个跟老三一样都断了腿,哎,这是多大的祸呀,老二家那个陈道玄就是个挨千刀的……”
说话这个是大房陈叔贵的正室,也是两个断了腿的儿子的母亲,她能不心疼啊?大房一共才三个儿子,偏偏那个没断腿的是庶出,她只是嫡母,而非‘生’母。
想想陈氏俩嫡长次孙以后成了瘸子,这叫人怎么笑话啊?
所以,大房媳妇是把陈叔平陈道玄给恨死了。
但凡有点机会,她就在老太太面前数落二房父子俩不是东西。
“老大家的,我听说老二那个儿子如今有出息了?你还这般说话?传到他耳头里,怕是没你的好……”
“……”
大房媳妇不由为之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