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陈道玄他们南下孟日这几日,因队伍拖拉走的并不快。
而发生在青州的贼匪战事消息早不径而走,一阵风似的刮去东路全境,甚至青州刺史张青父子被钦使怒斩都被百姓熟知。
在陈道玄他们未进孟州之前,其赫赫威名已横扫过境。
孟州官面上都打听清楚了,‘青天司’代天巡州,更是送孟州新刺史祈仲林上任,但具体来孟州做什么,真就没人知道了。
尤其盘踞在孟州境内的大小贼匪草头王们都心头惴惴,青州豹突涧威名赫赫的罗永方被灭一事他们可是都收到了消息的。
入暮时分,孟州官员出西门迎入了钦差使臣和他们的新刺史大人。
就连孟州卫兵马指挥使沈宝宽‘沈阎王’都来了。
孟州‘丞’、‘尉’、‘判’、还有周围十余县的县太爷们纷纷提前赶来孟州以迎新‘刺史’祈仲林。
当夜,在孟州府衙摆下盛筵为刺史祈仲林接风洗尘,同时更是对钦使及长公主宁德的迎奉姿态,礼物就献进来一堆。
孟州府衙虽不能同京城‘承天府’相比,但也不差,府衙内楼阁亭榭几十处,除了前左右衙办公,中进后花园等于是刺史私地。
整个孟州府衙实则包括了‘刺史府’在里面,高墙一圈,占地差不多有京城一‘坊’之大,而用于公办的诸司衙堂厅房只占三分之一。
就钦差使臣这一千来人的队伍都开进去都不显得什么呢。
次日,祈仲林正式就任‘刺史’。
陈道玄与父亲商议,休歇一日,就派‘龙禁卫’送父亲去澜州,因为自己可能要在孟州留一些日子,想要姨父祈仲林在孟州立稳脚跟,有些势力还需整饬梳理一番,非三两日能建其功。
陈叔平自然答应下来,他也不好在孟州多留,毕竟他是澜州刺史,虽加衔‘京东东路督抚使’,督治东路诸州事、提调一路兵马,掌总剿匪灭贼事……可实际上本朝到了今日,‘路督抚使’已名存实亡,压根一路上没有州官买你的帐,除了官面上的应酬,你还能常留该州一天就监视人家公办不成?
再就是陈叔平这个‘路督抚使’与祈仲林是连襟,他更不好露面。
此次同至孟州说是‘顺路’就极勉强了,应该出了青州一路朝东,而不是折道南下去‘路过’孟州,压根大方向就不对。
老爷是同意明日动身,可是太太一听儿子要留在孟州一些时日,脸上就现不豫之色,她当然想跟儿子在一起,可又必须跟着老爷走的。
陈道玄好歹劝下了母亲,保证孟州事了就尽快赶赴澜州。
就如何分派‘龙禁卫’与‘獬卫’护老爷北上澜州,又重新计议了一番,不走水路,省得路过唐州,而是斜插莱州,直上潞州走陆路,就不用去唐州,毕竟唐州有就藩的‘唐王’,陈叔平不见此人最好。
龙禁卫只是一御卫,没有便宜行事之权,所以,最后决定,派二百龙禁卫和一百‘獬卫’一起去,由高彦彬、张东昱、马朝飞、智深和尚一路护送老爷。
尤其是智深和尚,他是潞州巨匪草头王,有一些事要回去安排,而他对东路诸州都熟悉,且与各路草头王相识,一路上就不用担心哪路的草头王跳出来劫道。
陈道玄之所以派高彦彬去,主要还是让他跟过去总治澜州兵匪事,澜州兵马指挥使王晋虎先不要搭理他,等自己过去后再说,先整饬澜州港码口的水道势力,这一点与孟州极其相似,亦是重中之重。
只要把澜孟二州水道势力整合出来,影响力甚至能够释放到唐州去。
到了孟州的第二日,高彦彬等人就开了拔,护送老爷太太直奔澜州,陈道玄给高彦彬拔了一百万银,全部都是银票宝钞,轻便好携带,随行的除了一半辎重队,就是陈府的仆从和一些庄户们,就这大大小小的车辇都有三十多驾。
……
孟州府衙后园。
冬日初晴,日头儿高挂中天,这些日子以来这是第一次大放晴,见着明媚阳光。
其它日子都是阴霾满天,又或飘着小雪,在古时候,冬季三天两日下雪太正常,有些连阴数日,日日都在飘小雪,加上北风呼啸,很多穷人都熬不过苦冬的。
哪年冬天要是不死人,反而是一件大奇事。
孟州光是州城就有近二十万人口,都不算辖下十余县的数万人。
尤其孟州码头,每日里车水马龙,汇集着上万人在这里谋生,贩夫走卒、富绅商人都随处可见,码头沿线都是货栈,堆放着各类货物无计其数。
但是,孟州码头最肥的一块收益却没有流进州衙财政,而是被坐地大户瓜分了,虽在码头设有征税衙房,但吃饱的都是衙房小吏,然后就是这些人大放水,又喂饱了那些坐地户,官面的税是能收上来,但偷漏的十之八九,征税房名存实亡,又或与奸商沆瀣一气先肥自己。
祈仲林一连两日就查看孟州码头征税财册,发现收益可怜的很。
他就知道问题很严重,在码头后面似有一只无形的黑手把最大一块收益劫去。
就此事,祈仲林自然和自己家的‘准姑爷’陈道玄谈了谈。
这两日陈道玄是有些安逸,躲在后宅里与月茹小姐‘花前月下’谈情说爱,虽发乎情、止乎礼,但动动手脚或亲个嘴儿也是不可避免的了,毕竟陈道玄是魂穿人士,他观念中可没有古时候人的‘礼’,只要不那什么,他觉得都可以越过。
茹儿食髓知味,自然也就喜欢和情郎相守,毕竟古时候女人都早熟,十三四嫁人,十五六当妈的都不是少数,祈月茹也到了这个年龄,春心早动了多时呢。
“爹爹似乎很愁呢。”
茹儿自有慧眼,焉能看不出父亲的愁情苦眉?连说话都缕缕唉声叹气的。
孟州本地官吏们已结成一道铁网,谁来当刺史都未必好使,不动用雷霆手段,杀一儆百,想在孟州打开局面是不可能的。
“不急在这一两日,我已经派下‘獬卫’去查孟州一些世故脉络、人情往来、先将本地官员盘根错节的勾连关系都捋清了,才好对症下药,孟州最大的财赋来源在码头那边,第一刀未必斩在码头上,但肯定要与码头有关呢。”
“吉哥哥,我不懂这些,你心中有盘算便好,也不知你在孟州留几日?到时……”
茹儿说这话时,黛眉下秀眸里堆着愁思,她纠结自己是跟着情郎往澜州去,还是陪着爹爹留在孟州呢?
按理说她未出阁,没道理跟着谁往外面去,哪怕是芳心暗许的情郎,但若不叫自己跟着他走,一颗心也必然随他而去,留在孟州的怕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情深至此,恨不能立即就嫁陈家去,但茹儿知道眼下还只能想一想。
陈道玄焉能不知她内心忧虑什么?
他笑道:“姨父每日里要忙许多公务,哪顾得上你?我走时带上茹儿,同姨父讲让你去二姨母家住,姨父必定应允的……”
听到他如此许诺,茹儿心花怒放,眸底的忧色敛去,但又有些担忧爹爹,“我若不在爹爹身边,也是有些担忧的,”
“你放宽心吧,姨父还有三两房妾室在,还怕没人照料他起居?其时你跟着我,姨父反而更放心些,这趟过来经历了青州匪事,姨父也知我身边有甚么能量,不讲去谋哪个吧,自保是绰绰有余的。”
在青州张庄又得了300具连机弩,令陈道玄的小队伍实力暴增,这次护送双亲去澜州的一百‘獬卫’都给配了‘连机弩’,他们可以说是第一波忠于陈道玄的獬卫,由高彦彬、张东昱、马朝飞他们统带去配合父亲,他也是很放心的。
尤其是徒弟智深临行前,派他死忠喽啰去知会了孟州一个豪强,此人在孟州也算巨匪之一,与智深义气相投,还拜了把子磕了头,只等此人到来,陈道玄就要展开在孟州的第一次行事了。
茹儿心腹婢女阿琪入来前轻咳了一声。
吓的茹儿赶紧从情郎大腿上挪到一边的椅子上去坐。
“进来吧。”
“是,小姐,爷要的九叶茶沏来了……”
阿琪打起棉门帘子,两个清秀小婢一个端着茶盘、一个托着果盘入来。
即使在冬日里,孟州都有从南方过来的新鲜果蔬。
“还有些孟州老字号的糕饼点心,你们也去端来,给爷尝尝。”阿琪便是小姐房里的总管,下边还有五七个使唤丫鬟,三四个粗使婆子,两三个内灶厨娘。
老老少少的她也管着十来号人。
“是,琪姐。”
二婢搁下托盘,都不敢多瞄一眼这位‘爷’,赶紧就退了出去。
小姐住这幢楼是上下两层,一层都有地龙,暖和的很,不用在室内再放置火盆,这在豪门富户来讲是一个新的标准,因为没有大量的炭烧不起地龙,干柴有多少是个够?
而孟州这边是不缺炭石的,甚至孟州治下某县就有炭石山,官吏们哪个家中都不缺炭用,在孟州豪门户室中都盘起了‘地龙’,当然,京城皇宫也有‘地龙’,可惜宫殿太大,走风漏气的,有地龙和地龙也差不多,还须另置火盆,不然能冻死人。
象茹儿住的二层楼阁,到了二层就没有地龙,只能夏日里上去住,毕竟二层是木制的一层,是粗檩架起来的,与后世的楼房不同,不可能在二层生地龙。
这里也就是临时住几日,倒也无甚妨碍。
陈道玄一看还有葡萄,就摘着吃了几颗,茹儿只笑盈盈攥着手帕看着,也不动。
适时,外面有小婢传话入来。
“琪姐姐,前边来人给爷禀事,说是爷等的一个甚么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