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又白眼儿子,转而带笑对祈月茹道:“茹儿暂居杨府挺好,”
她说的挺好是安全,老太太也宠着这个外孙女的,杨氏那些小一辈的也都不能把她如何了,当然,受点什么委屈的也未必不会,毕竟杨氏子子孙孙一个个比一个嚣张,言语之间不一定照顾她的感受。
今儿个陈道玄被骂的狗血喷头的,可见杨氏一门腌臜人的心性了。
其实,祈仲林也是担心这些,可有些话他又怎么说得出口?
再就是,女儿暂居杨府总比跟着放州要强十倍不止。
这么说吧,祈仲林没有更好的选择。
但凡有选择他都不会叫自己爱女受一丁点委屈,这就是父母之爱。
所以,祈仲林能明白杨秀说的‘挺好’是什么意思。
但陈道玄接过母亲的话来,“好啥呀好?”
“……”
杨秀立即嗔目瞪住儿子。
你今儿是非要做死?
陈道玄赶紧起身至母身一侧,给她揉摁起双肩,半躬着身陪着一脸谄笑分说道:“母亲,先叫儿说话嘛,儿不敢说杨氏他们腌臜了,但一个个的还不都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茹表妹住过去是有老太太看顾,但是孙辈的不顾及言语,某些人又对表妹有非份之念,今儿不是因为我多看了一眼表妹,人家就蹦出来踩我,又要讨诛邪什么的……”
“……”
杨秀微叹,儿子说的没错,杨氏子孙们太有点过了。
祈仲林祈月茹也有认真在听着,亦觉得陈道玄此言没甚毛病,他们也深知杨氏几房人是什么性情,表兄弟里真有三二个对月茹有想头的,可他们长辈不同意,更嫌月茹‘失怙’,不可为大妇之类的。
哦,不可为大妇,去你家做妾啊?
姑舅亲都这么看不起你,过了门能有好日子?
总之,月茹真寄杨府蓠下,肯定不会舒心的。
“你说杨府不好,茹儿还能去哪?”
杨秀也是聪明,压根不提祈氏,实在是祈氏门庭凋零,兄弟三个也就是祈仲林混了个五品官,他两个兄长更腌臜,虽混在宦场,却还只是八九品的微吏。
他们不受人欺负就烧高香去吧,至于说照顾月茹,祈仲林不敢想。
“跟着她二姨母啊,有母亲你在还罩不住表妹?我这表哥又是个懂事的,断不会欺负了表妹去,”
呃,儿子这是看上他表妹了?
杨秀第一个念头就是这,转望俏面果然通红的月茹,心下升起另样心思来,姐姐还在时,对自己有多好,她自然记着的,如今她遗下孤女去了,自己不得替她看顾一二?
再说月茹生的真是美绝,儿子这小S魔什么性子,自己能不知?
“可。”
杨秀心念电转,回了儿子一个字。
“就是嘛,”陈道玄心说,还是我母亲了解我,闻我弦音便知我雅意,这母子间的默契那叫一个没得比了。
还没等祈仲林表态,陈道玄就正色对他开口,“姨父大人,放州一事还须打点吧?万一给踢到江南去,也是个麻烦……父亲,你说?”
陈叔平深以为然,微微颔首,他道:“三郎,你姨父他为人刚正不阿,只一心视事,却不擅朝堂那些蝇营狗苟的腌臜事,更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哪有闲钱去打点这个那个的?人家做官三年十万雪花银,你姨父当官三年倒赔进去好几万银……”
祈仲林苦笑摇头:“仲全,朝堂上一心谋事者,太少了,如今我感觉真不适合为官,和光同尘,何其难也。”
“姐夫人品德行,我陈仲全是拍马难及的,朝堂上若都是姐夫这种德行正直之士,我也不敢贪啊,但彼等腌臜居然比贪?我便同他们比一比也罢,咱们一家人,说这些我是无顾忌的。”
陈老爷一副我是贪官我很骄傲的模样。
看的杨氏姊妹俩眼都晕了,这就是三魔王的活榜样。
父行子效,三魔王要是不贪才怪呢。
杨真就瞥了他一眼。
陈道玄忽眨着眼,问:“幺姨母,你看我是几个意思?我贪了?”
噗,有人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是祈月茹,她双肩狠抖。
杨真哼声道:“我说你贪了吗?”
“你看我不就是那个意思?我爹贪,我就也贪。”
“二姐夫,我可没讲啊,是你儿子他自己‘误会’了我……”杨真撇撇嘴,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
太太杨秀又翻白眼,家里这个三魔王是真的没治了。
陈道玄又道:“幺姨母,那是你不懂我父亲,他是贪了,但他贪的是贪官污吏的银子,我爹他是贪官污吏的克星,他这么做是替老百姓报仇啊,然后再努力施政,回馈百姓,换个说法,我爹这样的官,朝堂上要多几个,老百姓日日都能吃上肉呢……”
噗。
杨真再次喷了。
三魔王,你就扯吧,你还真能扯。
不过,这话却说的老陈和太太都露出了笑,因为儿子说对了。
“姨母你还别不信,我爹是巨贪,可老百姓手里才几个银子?根本架不住我爹搜刮的,也就是那些贪官污吏们还能扛一扛,京兆府上下数百官吏,哪个私底下不喊我爹一声‘陈扒皮’?我爹不仅扒他们皮,还盯着他们不叫他们再扒百姓的皮,让我说明儿换个花名叫陈青天。”
噗。
这次是太太杨秀喷了。
而月茹一直颤抖的双肩还在继续颤抖,笑的不能了都。
“这惫赖儿,都让太太宠坏了,呵呵……”老爷这样对祈仲林说。
祈仲林都摇头失笑,不意,大贪官陈叔平竟是这样的人?
陈道玄轻轻替母亲捶肩,就这样站在母亲侧后,一袭团獬大补,晃的人眼都睁不开了快,但如此画面让杨真和祈仲林心下大是感慨。
这三魔王在杨府上那个嚣张狂妄的姿态,连他外祖父‘武陵侯’的脸都敢剥,但在自己母亲面前乖的象只小猫,百般讨好,大声对一句也没有,这样的儿子,搁谁膝下不讨喜啊?
以前的三魔王如何如何他们并没见,只是听闻,可现在的三魔王如此作派,让祈仲林和杨真都替陈叔平杨秀夫妇二人感觉欣慰啊。
此儿,若是我家的多好?
月茹瞅着表哥,美眸更是灿亮了几分。
“父亲,儿是母亲的儿,母亲宠儿是正宠,呵呵,不说这些,对了姨父,你想去哪个州呀?是上州吧?”
陈道玄话锋一转,开聊正事了。
大家也都不笑了,尤其月茹更关注此事,至于刚刚表兄说让自己来二姨母府上,父亲避而不答,估计也是在犹豫吧?
关键表兄那个意思表达的有点让人羞涩啊,但二姨母点头了。
也正因为杨秀道了一个‘可’字,所以祈仲林要慎重考虑此事,毕竟事关女儿终生,但今日观陈道玄作派,还真是个刚骨铮铮之士,女儿若真得婿如此,也未必不是好事……且看看吧。
这时,听陈道玄问及放州之事,祈仲林又苦笑,“鸿吉,这压根不是姨父自己能选的,正五品外放肯定是从四品的‘上州刺史’,这也算是治州大吏,必然要经过‘枢政院’宰执们的首肯,谁能置喙?”
“正是。”
陈叔平不由颔首认可这话。
上州刺史的确是州治大吏,虽不比封疆,但与史上的州牧一样。
陈道玄笑了笑,望着父亲道:“爹爹,庞太师这番有些讨巧,儿觉得不好太便宜了他,或青州或孟州才是姨父最好的选择,这两州的卫所指挥使都是外祖父昔日的旧部,姨父能够协调州卫才算真正攥住一州大治之权,儿今晚再拜太师府……”
“……”
陈叔平点点头,“青州乃京之东屏重隘,有点难啊,孟州吧。”
“……”
祈仲林都惊呆了,陈氏父亲都到了这般地步?不是才被太师降级踢去极东澜州吗?这里面难道有……不为人知之内幕?
就因为自己这个事,陈道玄居然要去太师府直接开谈?
他才十八啊,怎么就如此能为了?
再过几年,还了得啊?
此时,不止是祈仲林吃惊,杨真和祈月茹都傻了眼呢。
表兄啊,权倾朝野的庞太师你都通了门路?
这和杨府那些表兄弟们一比,简直就是凤凰与一堆野鸡的差距。
这岂能不叫月茹美眸中绽放异彩呢?
不过,祈仲林此时站起来,对陈叔平道:“仲全,为我谋一州却浪费了庞太师那里一个大人情,祈仲林受不起啊。”
陈叔平一笑望向儿子。
话是儿子提的,自然由他来回应。
陈道玄明白父亲的意思,对祈仲林道:“姨父,这话见外的很,姑舅亲,敲断骨头还连着筋,虽说大姨母不在了,但我表妹身上流淌着我大姨母的血液,她还小,又是孤单单一个人,没有至亲兄弟姊妹一起同她分担什么,姨父就州在外,她心里岂不惊忧?我便是心疼表妹亦须为姨父谋划一二,一家人说什么受起受不起的话?且请姨父放宽心,其它的我不敢保证,但凡我三寸气在,便保表妹一生无忧,不受气,亦不受欺,更不会缺了衣食用度这些,倒是姨父一个人在外须照顾好自己,表妹留在她二姨母家中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就跟二姨母亲生的也一样,母亲,儿说这话没毛病吧?”
完了,这小子是要定祈月茹了。
这么臊人的话他都讲得出来,陈叔平和太太杨秀互觑一眼,他微微颔首,儿子说的,肯定得支持了。
“可不是么?茹儿便如同我亲生的一样,住二姨母家里还不是跟自己家一般?短了你的也不能短了茹儿的。”杨秀如是回应儿子。
杨真是看出来了,二姐二姐夫是要往死里宠他们家三魔王。
祈仲林是感动坏了,他望着女儿月茹,“茹儿,你便在你二姨母家先住吧,到时一起往澜州也可,为父真去了孟州,离澜州也不远呢,隔三岔五我们父女还能见面……”
“是,父亲,”
月茹雪颈都红了,父亲这话等于给了陈家回应,虽未点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