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萧凡突然勒马。
停在了大街上。
街道上,人来人往,白水镇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生面孔。
江兴眯起眼,手已经放在刀柄上。
他察觉了一丝敌意。
“真有人要行刺我?”萧凡意外得很。
他这次展示江兴的实力,也是有让旁人识趣些,别做无用功的意思。
虽然他不怕刺杀,但也怕烦啊,三天两头有人行刺,还怎么过安生日子?
马躁动不安。
萧凡摸着马脖子,安抚了一下。
很快,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消失了。
对方并没有出手。
“江兴,你有没有信得过的江湖朋友,武功高德行不错的?”萧凡突然问道。
同骑着马的江兴,上前些,点头道:“自是有的,老爷想招揽他们么?”
“我的安全,有你足够,可夫人与宗宝,我不放心他们……总不能,每次我出行,他们就不能出去,那也太束缚了。”
方才有人暴露行刺意图,令萧凡警觉了。
如果有人去调虎离山,玉有容与张宗宝的安全,就很难保证了。
那三个暗卫,是不可能主动保护他们的。
江兴:“我有些江湖朋友……对了,这秋后的时节,正是江湖上各方门派争斗的日子,他们应该都在中原地区汇聚了。”
“昂?”
萧凡不解:“为何是秋后争斗?”
江兴笑道:“老爷,你真以为那些江湖门派或是江湖高手,就一个个不需要吃喝了?许多人都没钱,需要在自家种地的。秋后都闲了,才得空出去赚名声。”
萧凡哂笑。
没想到,闯江湖的侠客们,也是这么受限的。
“是啊,谁又能,不为生活蹉跎呢?”
萧凡感慨万千,连江湖人士都得吃饭穿衣,不可能每次都劫富济贫吧,那不人人喊打了?
再说了,江湖人也是有家人的。
那些不管家人,就只顾自己快活的江湖人士,也是要被人唾骂的。
当然,如果是孤儿,那就是闯江湖的料了,乐意干什么都成。
有武功的江湖人,在家里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劳力呢。
听江兴说了,萧凡略微笑了笑,对如今的江湖风气有了些了解。
这才是好的江湖风气。
一个个都追求极致的快意恩仇,谁都敢干诛九族的大罪,那这就不是江湖了,是黑社会。
“还有,”江兴补充道,“这一年到头,尤其是秋后这段时间,各地最是动荡,这时候出门游历也容易赚名声,很容易闯出名堂来。”
“还有这样的缘由,真是……科学的江湖经验。”萧凡为之侧目。
秋后,往往都动荡。
原因方才说了,各地都农闲了,人一闲下来,就容易生事。
还有就是,闲暇了,人们才有时间去奔赴理想。
比如去外地探亲,或是去走访朋友,一路上难免遇到什么山贼流寇。江兴悄悄与萧凡说过,他当初在江湖上,就故意在流寇横行的地方等着机会行侠仗义呢。
剩下的,便是如今的局面了。
秋收如果不利,会更动荡。
比如今年。
秋收不利,吃不上饭,百姓就会有人落草为寇,世道就更不太平。
“今年的江湖侠士,会更活跃的。”
江兴道:“老爷想招几个人,我可以联络,但我不敢保证……也许他们向往江湖,不愿意束缚在庭院之中。”
江湖人,最崇尚的是自由。
自由,是江湖人最大的浪漫,也是人最应该追求的东西。
为了追求自由,才会追求理想,理想往往就是自由的一种前置条件。
“你尽管联络,但要德行信得过才行。”萧凡嘱咐道。
江兴:“老爷尽管放心!我的朋友,虽不显贵,但至少是是非分明的。”
“那便好,你就说,给他们每人每月保底十八两吧?”
本来想说二十的,但想到江兴也就这个价,还是略少些好。
“十八两?”
江兴瞪眼,现在的江湖人,可不是打家劫舍的代名词。
劫富济贫,也得是师出有名才行,不然会被江湖人视为耻辱追杀的。
十八两,看起来不算多。
但若是种地,一个劳力一年也拿不到十八两。
绝对算高薪了。
只是江湖人淡泊名利,不一定会在意这个,他们更在乎做得舒不舒心。
有人会考虑前途,有人会考虑钱财,有人只考虑心情。
这就叫人各有志。
“诶?”
江兴突然想到:“老爷,这次京城变故,许多勋爵家都被牵连,应该会有一些人被流放或是发卖……不如就近买些好手?”
“这?”
萧凡想了想:“这倒也是,也近,节省时间。”
那些江湖人,谁知道是半年还是一年才来,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武功再高也不能顶急用。
“这倒是可行,能马上用,回头去请齐王帮我物色一些人来。”
“这点小事,还要劳烦齐王殿下,不好吧?”江兴想得简单。
萧凡却摇头:
“我这是给齐王机会,让他在我身边放眼线,这样他也放心我……不过我估计,齐王没这么多小心思,陛下可能会这么干。”
“陛下?”江兴眼皮一挑,似乎懂了。
说罢,萧凡忽然调转马头,换了个方向。
“老爷,这不是回家的路啊?”
萧凡:“我知道,去城门口接夫人。”
时间回到午时。
原本,孙童是忙得饭都不想吃的。
可是玉有容在,哪会舍得让她饿着,早早便命人送来了饭食。
就在隔壁棚子下,清空了人,两女对坐而饮。
倒也不能喝酒,孙童下午还要施诊,只饮了半碗醪糟。
饭桌上,玉有容旁敲侧击,先是将孙童的家世,打听了个清楚明白。
然后得到了一个“家世清白”的结果后,玉有容很满意。
终于,话赶话到了这儿:
“孙妹妹,可有相好的,或是婚约?”
孙童摇头:“自是没有的,跟随师父行医多年,都不在一处定居,哪里去寻什么相好的?”
女孩子之间,有些话可以说得随意些。
若是外男问这个,孙童搭理一句,都算是自轻自贱了。
“那,不知道什么样的男儿,在妹妹眼中,是值得托付的?”
玉有容继续旁敲侧击,她总不能开门见山,直接就问,那显得很强势,且无智。
有些事情,女子是很敏锐能洞悉深意的,只要提几句即可明白。
如此一来,就算是不成,也不会伤了和气。
玉有容原想的就是,先暗示问过了孙童,若是她有意,便再请媒人登门。
这才是一个正常的程序。
“何等样人,我也不知。”
孙童略哂道:“跟随师父行医以来,我见过许多无耻之徒,也看到许多壮志悲歌……我总觉得,男儿得是顶天立地的才行,稍有事故能稳住脾气,大难临头能护佑家人……哪怕身名俱丧,也要以家中老幼妻小为重。上承天命家国,下应本心无愧,此为男儿之魄……”
说着说着,孙童意识到,自己说得多了。
便笑道:“玉姐姐见笑了。”
玉有容点点头:
“妹妹说得极是,女子若能选择,自都是想寻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婚配。我倒是运气好,遇到了我家萧郎,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心怀苍生又悲天悯人……”
孙童的瞳孔微微一缩。
怎么玉有容提到了萧凡?
她察觉到,玉有容是话里有话。
“萧公子自是好人。”
孙童赞同道:“姐姐的确好福气,我倒是不敢妄想,将来能否寻到这个的夫婿。”
“何须等将来?”
玉有容笑道:“京畿人才众多,不如姐姐我替妹妹考量考量,寻个这类的也不难。”
“这……”
玉有容这番话,倒是令孙童拿不准意思了。
是在暗示什么,还是说在警告自己,不要靠近萧凡?
于是,孙童倒也试探道:“姐姐何时做媒人了?”
“嗨。”
玉有容摆手道:“只是近日想着,我家萧郎辛苦经营,我却是个不善于伺候的,便想着给他多寻个良人。便开始学起了做媒人。”
“这一学,便上瘾了,看见个姑娘就想着给人家做个媒,也是让妹妹见笑了……”
对于求聘良妾的事情,玉有容没有直接道出。
但是她说完这番话,孙童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时有些震惊。
又觉得古怪。
她是个清白良家,有尊贵的师门,这样的身份,嫁公侯府邸都行。
却被一个平民的夫人,当面暗示聘她做妾?!
自然是觉得被轻贱。
但同时,孙童却也没有下意识就断了玉有容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