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嵩没想到,皇帝居然想到了这么远。
留着萧凡,自有好处。
若萧凡是好的,他将来会扶持齐王,这样的人才自然是难得的。
若萧凡是有野心的,只是在利用齐王,那他迟早会暴露面目。
这样的话,皇帝反而要鼓励齐王,多与萧凡交往。
最好是情深意切之际,突然反目,那么这个教训,会一生烙在齐王心中。
对齐王而言,没有比这更好的一课了。
这比说几句话的教学效果,要好百倍!
这世上,大多的父母,总是担心孩子不听从自己的话,从而惹出什么麻烦来。
就会更耗费口舌,去打比方,去引经据典来向孩子论证自己的观点。
不论孩子是不耐烦,或是为了孝顺才听从几句,但他们内心深处是不会很赞同这些道理的。
总是要等他们出去,碰了壁,摔了跤,才会在那一刻想起长辈的教导,完成教育的闭环。
这种教育,更好。
只是代价更高,一般家庭付不起这样的代价。
但皇帝不在乎,只要不危及江山,不让齐王真的出事,他是完全可以这样做的。
“老贼,朕有些期待了!”
萧景轩不知道,此刻他的笑容,在赵嵩眼中是那么地变态。
“朕真想立刻看到,宏儿与那萧凡反目的一日,那会是怎样精彩的场面?”
“桀桀……”
赵嵩:“咳!”
萧景轩才意识到,自己笑得太像个坏人,便识趣地闭了嘴。
“陛下……”
赵嵩道:
“剩下的就是政务了。”
“内阁那边,递交过来了近日的简略。”
“今早上书的,都是恭贺陛下康愈的请安折子……不过也有正事,这次淮王与晋王兵祸,虽然没起多少风波,但牵连的朝臣甚多。”
赵嵩道:“廷尉府拿下了很多府邸,现在天牢都快装不下了。”
“刑部与廷尉都建议,尽快处置一批,也好为接下来的议罪定个调子。”
现如今,双王之乱,已经结束,犹如一场闹剧。
可是双方牵涉的朝臣,可是一大批,许多府衙的主要人物,全都下狱了。
是流放还是斩杀,刑部是不敢定的,哪怕皇帝将案子交给刑部了。
刑部要请示,看皇帝是个怎么态度,如果严厉,那涉案的就全部严厉;若是皇帝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刑部也好从宽处置。
毕竟,许多府衙,都需要用人。
全杀了或是流放了,找谁来替代,这也是要背锅的。
刑部不敢,就让皇帝自己决断。
“哼!”
看出刑部意图,萧景轩不屑道:“不敢担当的东西!”
赵嵩戏谑道:“与刑部的谨小慎微不同,吏部的折子就大胆许多。”
说着,赵嵩从案头上,将吏部的折子拿出来。
萧景轩扫了两眼,就是一个冷笑:
“吏部想尽快处置这些罪臣,好借机再筛选新人。”
赵嵩点头:“这是吏部的权力,若这次能安排这么多新臣,吏部主事之人的权柄就太大了。”
知遇之恩,在官场是极其重要的恩情。
谁对谁有知遇之恩,那么后者,就会被认为与前者是一党的。
不是一党,也得是。
不愿意也得愿意。
否则,就是不懂得知恩图报,就是私德有问题。
私德有问题的人,能指望他什么?谁也不愿与之为伍。
若这次吏部趁机安排官员上位,得到了皇帝的默许,那吏部这下就可以直接掌握朝堂。
成为最大的一党。
而且将直接掌握朝堂的话语权。
这将对高度集权的皇权来说,是极大的威胁。
这也是此前,皇帝要在变故之前,先拿下内阁首辅的原因。
首辅相当于宰相,在这种时候有人统领百官,统一基调,是极其危险的。
这也是历来,朝堂上,皇帝一定会允许许多不同声音,同时存在的原因。
有些人很蠢,很误事,但他们必须得存在,因为他们可以替皇帝阻碍那些,想要掣肘皇权的人。
“吏部的野心不小。”
萧景轩冷笑:“想趁机坐大,妄想!”
“传旨,未曾亲临逆王王府的官员,先戴罪回职,后续再行处置。”
“陛下仁慈。”赵嵩点了点头。
萧景轩白了赵嵩一眼。
你是官话说习惯了吧,这时候有外人吗?
“再传旨给刑部,官眷都放了吧。”
“陛下?”赵嵩诧异,“这,于律法不合吧?”
萧景轩斜睨道:
“咱这是坑了臣子,他们迟早会反应过来的,若是不趁机施恩,等着他们积怨造反么?”
“呃,也是。”
细想之下,的确如此。
这次的操作,主要是为了坑几个皇子,以及敌国。
但朝堂上涉案的官员太多,他们的家眷更是无妄之灾。
皇帝的骚操作,迟早会暴露在世人眼皮下的,世上聪明人不是特别多,但事后诸葛亮到处都是。
很快就会有人反应过来。
若是还严厉处置这些人,那简直就是在埋祸根。
赵嵩:“陛下此举,就算他们知道了内情,也不会心存抱怨了,实在是高明。”
“别拍马屁了,这儿没别人。”
萧景轩无语道:“老贼,你最近有点儿变了,怎么谄媚了这么多?”
赵嵩笑了笑,没答话。
你连亲儿子都坑,我怎么知道,你将来不会坑我?
虽然我也还算信你,但你这个老六,实在是让人不得不防备。
“对了。”
萧景轩想到:“孙药圣是不是还在宫里?”
赵嵩:“这是自然。”
“孙鹄是来给陛下看诊的,至少要多留几日,才算做全了戏。”
萧景轩笑道:“那一晚,石羽许诺了什么给孙鹄,这孙老才答应配合咱演戏的?”
赵嵩竖起一个指头。
“一万两,还是十万两?”
萧景轩知道,孙鹄不喜欢钱,但他知道孙鹄花的钱是最多的。
这个人不喜欢钱,是不喜欢自己花,喜欢花给别人。
孙鹄救人,是需要钱的,至少需要药材。
所以,孙鹄一定会提出金钱上的要求。
“不。”
赵嵩摇头:“孙老的条件只有一个,只要他在东夏国境内,可以任意向朝廷经营的钱庄支钱,他可以给详细的账单绝不胡乱花费。”
“这还不如给他十万两呢!”萧景轩翻了个白眼。
随意支取,就算孙鹄都用来济世救人,那也是一个无底洞。
“孙鹄向来只救病苦,不救穷苦,倒也花不了几个钱。”赵嵩解释道。
世上有两种苦。
一种是穷苦,另一种也是穷苦。
只是穷苦,会带来许多别的苦,例如病苦。
当然了,不穷,也可能命苦。
就像是一些绝症,可不管你是穷是富,众生平等,该死都得死。
“只救病苦,会花得少?”萧景轩摇头。
赵嵩:“人家只是借支,孙老有的是钱,治几个达官贵人,就够他悬壶济世数年了。”
“那还差不多。”萧景轩这才放心。
毕竟国库也没有余钱啊。
“只是朕也不能小气,还是要赏赐他一批金银的,万一将来朕真需要他了,也好开口。”
萧景轩还是想得很长远的。
赵嵩忍俊不禁:“陛下真是有远见。”
没见过这么咒自己的。
“嗯……”
萧景轩想了想:
“就给孙老用蜀锦,再配上些金丝软玉,做个悬壶济世的旗给他。”
“再赏他一万两吧,对了,给银票,孙老要四处走,带太多银子不方便。”
“嗯……老贼,你觉得这样可好啊?”
赵嵩点点头,笑道:
“只怕蜀锦很快会被孙老变卖。”
萧景轩嘴角一抽,这才想起来,那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小老头儿。
蜀锦可是有“锦中银票”之称的,那是价值不菲。
孙鹄的马车上,除了细软之外,任何值钱的东西,早就变卖去救人了。
“那就印上大宝玺印,看谁敢收!”萧景轩找补道。
“回头孙老一定会说,不小心弄丢了,陛下要不要打个赌?”赵嵩很戏谑地说道。
萧景轩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