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刚过两三天,月亮虽然不圆,却是清辉不减。
吕战刚刚走进知青大院,迎面就看到柳荫的一张俏脸,在月光下是那么清丽、可人,堪与嫦娥争辉。
“吕战,侬是个傻蛋!”
吕战正想开个玩笑,却听到柳荫毫不留情地骂了一句。
吕战一愣:“柳荫,你什么意思?”
柳荫气鼓鼓地说道:“香江是什么样的地方,难道侬没听说?侬上这几年学,都学到狗身上了!那个姓郦的请侬去香江,侬为什么不去?只要侬在香江苦干几年,侬一家就翻身了。侬让阿拉说侬什么好?唉,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
“郦飘萍邀请我去香江的事,你怎么知道?”
“全大队的人都知道了,阿拉当然知道!”
吕战心中暗叹:“这个年代,信息传播也不慢啊!”
于是,他就用刚才说过的理由解释给柳荫听:“小敏马上就要开学了。她比我聪明,只要心无旁骛地坚持三年,一定能考上国内最好的大学。所以,这三年里,我绝不会离开老家,也不让任何东西干扰她!”
“原来侬是这么想的!”
“我为了弟弟妹妹,放弃去香江,难道错了吗?”
“侬没错,是阿拉误解侬了!”
“误解我了,为什么不道歉?”
“对不起啊,吕战同学!”柳荫展颜一笑。
吕战故意说道:“道歉有什么用,你已经伤了我的心!”
“那侬想要怎样?”
“以身相许吧!”
柳荫杏眼圆睁:“侬是想死,还是不想活?”
说着,她举起了粉拳。
吕战只是想逗逗她,见她要动武,立即跑向小敏的房间。
小敏就住在柳荫的隔壁,小龙也在她的房间里。
听到吕战和柳荫在院子里舌战,他们都希望柳荫成为自家的嫂子,所以这个时候绝对不出来当灯泡。
可是,吕战有贼胆没贼心,让他们很失望。
“阿哥,你不陪柳荫姐聊天,进来这么早干什么?”小敏问道。
吕战明知小敏的心思,也明知自己跟柳荫是不可能的,他没好气地说:“聊天哪天都行,我现在要带你们搬家!”
“搬家?”小敏一愣,“都这么晚了,怎么搬?”
吕战说道:“先拿几件东西去文化站,明天早晨我们再回来清理,不好拿或者不重要的东西,就都扔了吧!”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柳荫姐!”小敏说。
吕战想了想:“你不走也行,我带小龙先走。开学前我来带你,并且送你去学校!”
说完,他推上自行车,带着小龙回到自家的老宅,把衣服和鞋子打个包,然后就直接回了文化站。
“你小子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吕战刚刚打开宿舍的门,身后就传来王子鲁的声音。
吕战回头笑道:“家里来个亲戚,一起吃顿饭,就耽搁了。对不起,老师,打扰你休息了!”
然后,他摸着弟弟的头说道:“这是我弟弟小龙!小龙,叫爷爷!”
小龙咧嘴一笑:“爷爷!”
王子鲁虽然没说什么,却是笑着向小龙招了招手。
小龙不怕生,就跟王子鲁去了。等他再回来时,手中攥了一把小孩酥糖。
吕战心中一暖:“这老爷子挺好!”
他正要走过去说声“谢谢”,却看到王子鲁的房间突然一暗,敢情人家不在乎他的谢意,直接关灯睡了。
“是我着相了!”吕战摇头苦笑。
他已经挂好了蚊帐,见小龙一个劲地打哈欠,就用院子里的压水井打来清水,给小龙冲了冲。
井水有点冷,但是条件所限,他也没有办法。
好在,小龙身体皮实,并不觉得冷。
小龙睡着后,吕战也洗了个冷水澡,然后坐在窗前,陷入沉思。
工作是定了,但是工资太低,一个月只有二十五块钱,根本不够兄妹三个吃饭的,更不用说还要供他们上学。
必须想办法创收!
吕战之所以要进文化站,图的就是这里工作清闲,正好有时间摸鱼搞创收。
而且,他连创收的路子都想好了。
他不准备做生意,现在不是做生意的好时机。
改开的口号喊了一年多,苏南那边,很多人都开始做小生意了,他们的相关职能部门一般都不干预。
但是苏北这边的政策仍然没有放开,很多部门还在严防死守。
你摆个小摊,卖自家的青菜、鸡蛋、自己编的席子还行,如果你大量收购这些东西往别处贩卖,一旦被人举报,立即有民兵把你货抄了,先来个游街示众,再把你送到司法机关,治你一个投机倒把罪。
吕战想到了一个稳妥、体面、让人羡慕的挣钱路子——写作。
前世,小敏因为心痛小龙之死,精神失常,不知所踪。吕战从香江回来,什么也顾不上,到处寻找小敏。
白天,他沿街乞讨,同时向人打听小敏的线索。晚上,他就到垃圾堆里捡一些报纸,蹲在昏黄的路灯下看。
报纸的副刊上刊登一些现代诗。吕战读了之后,受到触动,就捡来铅笔头,在卷烟盒的背面学着写诗。
他写的诗越来越多,又不舍得丢掉,只好又捡了个破书包背在身上。
这天,他刚刚来到省城,就被人当成盲流,送进收容所。
一个名叫杨春梅的年轻女警在搜查他随身物品的时候,看到那些诗稿,如获至宝。
杨春梅假称吕战是她的老家人,把吕战从收容所里带回家。
吕战洗濯干净,让杨春梅大为惊艳。那些日子,因为他那张英俊的脸和灿烂的笑容,没少受她的挑逗。
十多天之后,就在吕战想要离开的时候,杨春梅拿回家一份报纸,上面竟然登了吕战的两首诗,并且署了他的名字。
原来,就在吕战住进杨家的第二天,杨春梅就誊抄了他的两首诗寄给着省报。
与报纸一起来的,还有一份稿费单。
两首诗一共三十二行,稿费共计三十二元。
吕战没想到,自己的涂鸦之作也能换钱,他十分感激。
为了庆祝吕战的处女作发表,杨春梅当晚做了几个菜,还开了一瓶葡萄酒。
这天晚上,吕战稀里糊涂地结束了自己的处男生涯。
好在,杨春梅长得也不错,他很享受这样的生活。而且,杨春梅还能继续帮他发表诗作、赚稿费。
一个月后,杨春梅突然把吕战送到车站,并且塞给他一张回龙城的火车票。
原来,她的丈夫从外地调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