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火之间,附近的鬼兵已然突进包围挡在阮翎羽与顾可也身边,且远处的鬼兵正在聚集,不断赶来。
高坐马上到李隼眼睛微眯,瞳孔紧缩,死死的盯着阮翎羽,以及,阮翎羽手中的长剑。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找了这么久的鬼玺竟然一直就摆在眼前。
谁能想到鬼玺竟然是一把宝剑呢?
李隼咧嘴笑了笑,“没想到啊!吾皇找了这么久的鬼玺,竟然是一把……长剑!还被顾家小儿子一直光明正大带着身边……阮翎羽,你可真会藏啊!”
说着说着,李隼放声大笑,阮翎羽死死地握紧顾可也的肩膀,冷眼看着李隼,在重重包围的火光中,他的眸地仿佛映照出一片血色,带着疯狂地杀意。
片刻后,李隼收敛笑容,眼中精光闪过,用着商量的语气开口:“这样吧!阮翎羽若是你将鬼玺双手奉上,本将便留你一条活路,怎么样?”
见阮翎羽不搭理他,李隼继续道:“你与其和本将军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最后还不一定能带着顾家小儿子活着离开,不如留着命,全身而退来的值……你说呢?”
“阮翎羽,只要你把鬼玺交给本将军,本将军饶你一命!”
阮翎羽眼神冷冷,扯了扯嘴角,无声冷笑,“恐怕,死的更快。”
阮翎羽的语气带嘲。
李隼眯了眯眼,眼底杀意波动,他握了握手中的长剑,“阮翎羽本将军给过你机会。”
阮翎羽咬牙喝道:“鬼玺在此,鬼兵,开路!”
“杀。”
阮翎羽话音刚落,为首的鬼兵早已洞察周围,率先朝着一个方向突围,与李隼的兵将纠缠上。
鬼兵华朝是开国皇帝暗中训练的一支有三千人规模的死士。
然而,说他们是简单的死士也不太准确。
鬼兵除了是一群武艺高超的人中的佼佼者以外,还得有灵敏的洞察力,能在高强度压力之下,做出较为准确的判断。所以,只需下令,鬼兵便能竭尽全力带人脱困。
而且,这群活在黑暗中的鬼兵,可以作为刺客暗杀,探听消息,也能完成跟踪任务,更能作为一支有敏锐判断的强大军队。
别说宣王想要鬼玺了,毫不夸张的说,华朝权臣皆想要鬼玺。
却不想,这鬼玺竟被顾可也当做普通宝剑,打打杀杀,丢来丢去。
华朝有传说,一位鬼兵可敌百将。
传说总归是传说,总有夸大其事的成分。
但据阮翎羽的判断,他手里的三千鬼兵也是可以与李隼目前的两万多兵马一战,瞄准一个方向突围,杀出一条血路是不成问题的。
其实,除非逼不得已,阮翎羽是不想出此下策的,此举相当于是让所有鬼兵用性命突围,为他们开路。
只是,恐怕,此战之后,再无鬼兵。
此时,鬼兵已经带着阮翎羽二人,正瞄准一个方向突围了。
李隼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他策马冲破鬼兵的包围,与阮翎羽对上,交手了。
阮翎羽一手紧紧护着顾可也,右手执剑。
之前阮翎羽尝试过跟顾可也沟通,然而,顾可也仿佛听不到他说话,似乎完全与周围环境脱离开了,他沉浸在自己的梦魇里浮浮沉沉、神志不清,顾可也有着微弱的呼吸,眼中却毫无生气,如同没有灵魂的躯壳,根本没有能力自保,更别说与李隼一战了。
故而,阮翎羽与李隼交手,还得时刻敌方李隼对顾可也下手。
锵——
阮翎羽手中的鬼玺,挡住李隼突然的横劈,阮翎羽只觉从手掌到小臂都是一震,他的手背因用力而青筋爆起。
旋即,阮翎羽咬牙劈开李隼的长剑。
“阮翎羽,没想到啊,去了一趟南城,你本事学了不少啊!”李隼冷笑道。
阮翎羽的身手如今确实了得,谁能想象这是一位被囚禁十年的废皇子的本事呢!李隼还以为,没了长宁殿下阮翎希的庇佑,阮翎羽这个被厌弃的皇子是彻底废了!
没想到啊,竟是个蛰伏在黑夜里的恶兽。
阮翎羽一声不吭,咬紧牙关,时刻提防李隼发难。
他没办法主动出击,他身边的人,让他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李隼也发现这一点了,他笑道:“阮翎羽,你若想活,你只要丢掉顾家小儿子便是,何苦护他?你执意这般若护他,恐怕,自身难保。”说着李隼手中的剑越发凌厉。
阮翎羽不吭一声,紧紧护着顾可也,同时出手频频挡住李隼的攻击。
一时半会,李隼竟不能伤他分毫。
这时,李隼又是刁钻的一剑破风而来,阮翎羽本想持剑要挡,然而,李隼的剑锋却是一转,对准的人竟是顾可也!
阮翎羽瞳孔微缩,心脏一紧。
他立即做出反应,将顾可也往他身后护,却还是慢了一步,那一剑擦着阮翎羽手臂而过,衣袍划破,霎时间浸染鲜血……
李隼仿佛终于知道怎么个打法了。他总是一开始招招朝着阮翎羽而去,然后,时不时与阮翎羽虚与委蛇,剑锋一转,朝着顾可也杀去。
这样做的效果,十分显著。
从一开始,李隼本来不能近阮翎羽的身,到现在,虽不能立即要了阮翎羽命,却能刀刀割肉。
阮翎羽身上早已被划破多处,鲜血从划破的皮肉流出,染红衣袍,此刻,阮翎羽浑身上下血迹斑斑。
李隼攻击不断,口中还顺便嘲笑道:“阮翎羽,没想到啊,你对顾家小儿子倒是好,若是,他和你只能活一个,你选谁活?”
阮翎羽眼底越发冷冽,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他的呼吸有些紊乱了,脸色也越发苍白,额间冷汗涔涔。冷汗顺流而下,混着血渍从下颚滴落。
阮翎羽并未回答,然而他手中的动作越发狠戾了,却又始终护着顾可也。李隼每次朝着顾可也而去的杀机,总是会被阮翎羽手中的长剑,或是……身体挡下!
这仿佛无声地说明了一切。
他要顾可也活。
李隼眯了眯眼,仿佛终于失去逗弄小老鼠的耐心了。
原来李隼有所保留,此时,他出手更加快、准、狠,每一剑都是冲着阮翎羽的命脉去的。
阮翎羽本就受伤不轻,血流不止,还要护着顾可也,分身乏术,瞬间便落于下风了。
李隼嘲讽道:“我李隼,今日算是涨见识了!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还是个到死不活的累赘,堂堂皇子,竟然不惜豁出命来护着!愚蠢至极!”
“阮翎羽你本可以活的,然而,你却非要找死……”
然而,就在李隼觉得能要阮翎羽命时,却被人徒手阻止了。
也不知道李隼哪句话刺激到了顾可也,一直如同行尸走肉的顾可也有了反应,他徒手握住了李隼的利剑,鲜血顺着顾可也的指缝不断挤出,染红双手。
李隼与阮翎羽皆被狠狠怔住。
顾可也双眼赤红,血丝爬满眼球,他恶狠狠地瞪着李隼,眼中的杀意溢于言表,模样犹如从深渊下爬起来的复仇恶鬼。
顾可也咬牙切齿道:“李、隼?你要杀谁?”
显然顾可也也没想要李隼回答他。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阮翎羽手中的剑却被顾可也抢走了。
李隼反应极快,抬手挡下顾可也的一剑,然而,却被震的后退两步。
顾可也步步紧逼,令李隼难以招架。
阮翎羽也很快反应过来,紧紧跟着顾可也,却也不敢上前帮忙,如今的顾可也显然六亲不认。
李隼方才与阮翎羽打,他还觉得游刃有余,可是,此时此刻,显然是颠倒了处境。
李隼用尽全力也难以应对顾可也的手段,频繁受伤,若不是使出了全身解数,想必他现在已然是一具尸体了。
李隼也发现了,他与顾可也差距着实太大了,好在似乎是顾可也脑子混沌,不清醒,虽招式凶狠异常,动作却十分混乱,如此,好歹给了李隼能从中喘息的机会,这才没让他当场毙命!
李隼好歹身经百战,立即就知道不能打下去了,当即决定,以小伤博活命的机会。
顾可也一剑刺穿李隼的腹部。
李隼立马抓住了机会,捂着腹部,拔腿就跑,朝着众多兵将身后躲去。
顾可也想追。
然而,浑身浴血的阮翎羽,此时脑子依然是清醒的。即使顾可也能杀李隼,他们也不能追了,他们没有时间了,李隼的兵马不止两万多,后面的十多万援军若是赶到,他们就真的活不成了。
此时,李隼不敢上前阻杀他们,鬼兵拼死为他们杀出一条血路,正是逃命的机会。
当即,阮翎羽便拉住了想要去追李隼的顾可也,“哥……跟我走,快走。”
闻言,还想要不顾一切追杀李隼的顾可也愣了愣,他旋即看向浑身是血的阮翎羽,顾可也喃喃道:“……翎羽……”
然而,顾可也仅仅愣了片刻,呆滞的眼神立马变得痛苦和惊恐,就仿佛,阮翎羽身上的血渍深深地刺痛了他,让他崩溃。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翎羽,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是我错了……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顾可也摇着头,挣扎着,试图离阮翎羽远些,口中还不停说着道歉的话。
顾可也显然没有恢复神志,仍然被困于噩梦当中。
阮翎羽死死拉住想要挣脱开他的人,目光紧紧揪着顾可也不放,眼底的浓浓的伤心一闪而过。
他没有犹豫,夺过顾可也手中的鬼玺,一把将顾可也拉进怀里,立即带着顾可也逃离。
还没走两步,阮翎羽便发现顾可也浑身滚烫。
顾可也昏迷了,不省人事。
然而,这个时候,李隼的弓箭手却到位了。
箭雨齐发。
利箭朝着他们而来,阮翎羽一只手搀扶着顾可也,将他整个人圈住护着,另一只手持剑抵挡。
然而,夜里视线模糊。
只听嗖的一声,破空之音呼啸而来,利箭裹挟着冷冽的劲风,寒光闪现。
是李隼。
这一箭是冲着顾可也来的,李隼要报顾可也一剑之仇。
利箭在山林中如电闪般穿梭而来,在满天箭雨中,李隼这一箭避无可避。
倏然射中,箭头深深没入皮肉之中。
中箭的人却不是顾可也,而是阮翎羽。
仅一瞬,阮翎羽以身为盾,侧身为顾可也挡下了这一箭。
李隼恶狠狠放下手中长弓!
阮翎羽抬眸,冷冷看了李隼一眼。
旋即转身,带着顾可也没入黑暗的山林当中。
他们的身后,是鬼兵拼死抵挡追击他们的士兵。
正如阮翎羽所料,此战之后,再无鬼兵。
鬼玺将不再是能号令三千鬼兵的鬼玺,鬼玺只是一把普通的宝剑。
有了喘息的机会,阮翎羽拿着鬼玺,反手一削,将他肩甲处的箭,削掉一半多,仅留了没入皮肉当中的箭头。
他不敢拔箭。
他不怕疼。
他对疼痛的感知能力,比常人弱多了。
只是,他怕拔箭后,流血不止。
此时他们并没有止血的条件。
拔箭后,他很可能止不住血,若是流血过多,他很可能死掉。
他也不怕死。
只是,他怕他在这个时候死了。
他还不能在这个时候死去。
李隼的追兵很快便能追上他们,他至少要再坚持坚持,等着顾可也醒过来才行。
他简单包扎了一番,然后将昏迷不醒的顾可也背上。显然在这拉扯之下,阮翎羽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
他额头渗出冷汗,薄唇惨白干裂,发丝杂乱染着血渍,模样狼狈极了。
然而,阮翎羽的步伐却十分稳。
他立即朝着岐山的方向而去,穿过岐山之后,再走一段时日,便能回南城了。
纵使此时南城危难,然而,对于他们二人,华朝或许再也没有比南城更安全的地方了。
这确实是无奈之举。
可是……阮翎羽知道,对于顾可也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南城,是顾可也的家。
阮翎羽想,若是要死,他哥想必也是想死在南城吧!
他要带着顾可也回家啊!
阮翎羽执着地背着顾可也的这一幕,恍惚之间,与花石林山脉中,顾可也背着他前进的那一幕,异常相似。
那时,顾可也背着他走在滂沱大雨中,不断和高烧不醒的他说着话。
此刻,阮翎羽好像知道了,当时背着他的顾可也在想什么了,又是何种慌乱且痛苦的感受。
华朝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异常。
细雪飘落。
阮翎羽背着昏迷的顾可也前进,口中开始对着顾可也不停说着话。
“哥,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你还没听呢……”
“真的很重要,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心意,所以,你可不能死啊……”
“哥,求你了,别睡了……”
“你醒来吧,我以后会听你的话……”
“求你,再坚持坚持……”
“只要你活下去,你说什么,我都听……”
“求你了……”
“你不是一直想回家吗?”
“哥哥,我带你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