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见顾可也反应如此激动，阮翎羽的喉结滚动，仿佛开口很难，他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才继续解释道：“哥，许青她在骗你，你如今……”
顾可也眼睛睁大，昏沉的脑袋又清醒了几分。
不知为何，二人同时陷入沉默。
阮翎羽身后的烛火噼啪一响，他微微侧头，脸色神情隐没在阴影中。
“她在骗你……”还是阮翎羽先开口打破沉默，他干巴巴的重复一遍，然后又没了后文。
阮翎羽面上淡然，内心却十分忐忑不安，他很想告诉顾可也：许青在骗你，她接近你、对你的好，全部都是有目的的，她从始至终都没安好心，所以……求你，别喜欢她了……
然而，他不敢说出口，他害怕。
真的，他很害怕，就像当初害怕从顾可也口中听到任何他不想听到的话，他一丝一毫也不能接受。
不过，更让他胆战心惊的是……那个女人的诅咒，那始终如影随形般的诅咒，腐蚀着他的灵魂和生命。
那个女人妄图摧毁他的一切，拉他一起坠入无边炼狱。纵使撕心裂肺的两难……他也不能忍受顾可也对他的突然疏远和离开。
当初他不明白这种令人痛苦又缠人的情绪是什么，现在他或许还是不够明白，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没有顾可也，顾可也不能为了别人…离他而去，或是，早早死去……
他只要顾可也永远在他身边，就像他对顾可也提出的条件那般，顾可也只需要好好待在他身边便好，他会尽力做好一切。
阮翎羽拢在衣袖中的指尖颤抖着，他逐渐收紧手，骨节发白，用力紧握，这才控制住微颤的指尖，旋即松手。
“哥，你能别喜欢她吗……”阮翎羽侧头垂眸，紧张地不敢看顾可也。
顾可也背朝上，趴在床榻之上，睁大眼睛偏着头，目光始终脱不开想要躲进阴影中的阮翎羽，又听着阮翎羽断断续续又别扭的话，他一时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顾可也张了张嘴，措辞一番，道：“谁告诉你，我喜欢许青了？”
阮翎羽隐匿在阴影中的僵硬的身体仿佛得到了解封，他缓缓扭过头来，“你、不喜欢许青？”
“对啊！再说了，我为什么要喜欢许青？”
顾可也气笑了。
“那你为何……”
“为何……什么？”
“为何要帮她。”
“你想问，为什么上辈子我要帮她保住许家？”
阮翎羽沉默地看着顾可也，等着他继续解释。
顾可也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大大咧咧躺好，看着上方，才继续道：
“她曾尽心尽力为将士们筹集粮草，送冬衣……又不顾性命救我数次，最后……因为我的失算，害她性命……”
阮翎羽连忙打断：“哥，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往身上揽，许青……”
这时，顾可也却笑了笑，坦然道：“我知道……”
阮翎羽沉默。
顾可也笑了笑，又扭头看着上方，继续道：“人已经去了，无论她算计着什么，都是虚妄……逝者为大嘛，我帮她一次，又何妨？”
说完，顾可也侧头看向阮翎羽，嘲笑道：“你不会就因为我帮了她一把，就觉得我喜欢许青吧！？”
见阮翎羽只是愣了愣，便一副面色淡然，毫无情绪波动的模样，还一声不吭地盯着他，顾可也心中那叫一个气啊！
他忽的嗤笑一声，抬起手，用手背挡在眼睛上，笑骂道：“你小子啊！要这么算的话……老子帮了你那么多次，你怎么就不觉得…老子喜欢你？”
顾可也就想不通了！
他嘴给阮翎羽亲了，人给阮翎羽睡了，就差八抬大轿、盖上红盖头去找阮翎羽拜堂成亲了！
阮翎羽怎么还能觉得他喜欢许青了？
简直莫名其妙！？
听顾可也这么一说，阮翎羽整个人狠狠怔住，耳尖迅速染上一抹可疑的绯红，看向顾可也的眸子闪了闪，然而不过片刻，阮翎羽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眸光迅速暗淡下去。
片刻，阮翎羽扭开头，淡声道：“哥……”
“嗯。”
阮翎羽沉默片刻，继续道：“我当初写信给你了，哥，你收到了吗？”
一提到这信，顾可也心中不免心虚。
“啊～这信啊，啊……收、收到了……”
他说完话，阮翎羽却沉默了。
用手遮住眼睛的顾可也，看不见阮翎羽的神色，心里一时间没底了。他正想挪开手偷看一下，这时，阮翎羽开口说话了。
“你看了吗？”
顾可也顺口一说：“……看、看是看了。”
闻言，阮翎羽伤心的蹙了一下眉，他垂眸敛下眼底情绪。顾可也说不喜欢许青，然而，看了他的书信，知道他的心情，却迟迟不回信，想必……上辈子顾可也是真的厌弃他了。他心中清楚，自岐山之后，顾可也就对他十分疏远冷淡，总是逃避他，想来，顾可也是彻底讨厌他了。
阮翎羽唇微微颤抖，嗓子喑哑干涩，“哥，你为什么不回我的信？”
闻言，顾可也咽了咽唾沫，更加心虚啦。
他娘的阮翎羽，这个节骨眼质问他！竟然还让他无言可辩！
不是他不想回信啊！问题是，这让他怎么回信啊？
这时，阮翎羽继续道：“为什么？哥……”
顾可也沉默不语，咽了咽唾沫。
阮翎羽这般揪着他问，是不是非得让他告诉他：老子看是看了，就是没看懂啊！
回信？更是不可能！
他真的是无从下笔啊！总不能回信说一句，他没看懂信中内容吧？
然后再顺便问阮翎羽一句：你信中到底写了些什么？
这不是相当于把他的脸，抵在地上摩擦羞辱吗？！
可恶……
虽然他跟着阮翎羽学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是他当时存心不良啊！而且啊，他读书习字确实是真的不行啊！看书就头晕眼花，提笔就摇摇欲睡……
一没天赋，二不用心，三别有用心……
学不会是肯定的！
顾可也的沉默，令阮翎羽浑身不适。他的目光死死揪着顾可也不放，透着无尽的占有和疯狂。
阮翎羽眼底染红，“顾可也，你为什么不回我信？你就这么讨厌我了吗？为什么……突然讨厌我了？”
“……？？？”
“不是吧？”顾可也放下挡住眼睛的手，看向阮翎羽，蹙着眉头道：“不就是一封信没回你吗？怎么就扯到我讨厌你了……”
说到这里，顾可也话音骤然停顿。
顾可也被阮翎羽的模样吓到了。
阮翎羽此时眼底染红，泪水在眼眶中将落未落，神情悲伤，目光死死盯着他，浑像一个被负心汉抛弃了，眸中满是怨怼，却又显得我见犹怜。
顾可也不禁开始深深的自我唾骂！
他反省想着，他这是…又做了什么惹到阮翎羽了？
顾可也立即撑起胳膊坐起来，这酒的后劲儿还挺大的，他手上稍显无力，不过，顾可也还是顺利起身了。
“你怎么了？你哭什么啊……”
不说还好，顾可也这么一说，阮翎羽眼眶中积聚的泪水仿佛压抑不住了般掉落。
顾可也一阵心慌，手足无措。
顾可也口中嘀咕着：“南城的姑娘都没你爱哭……打雷要哭……吃不到糖要哭……这会儿也要哭……”
阮翎羽一愣，否定道：“……我没有。”
“有啊！我看到了！否则老子用得着去抢一个小孩儿的糖吗……”顾可也倔强道。
阮翎羽又气啊又伤心，微微侧头不看嚣张跋扈的顾可也，眼不见，心不气。
顾可也无奈叹了口气，然后解释道：“没有……我不是讨厌你。你怎么就觉得我讨厌你了？”
顾可也抬手挠了挠鼻尖，眼神游移躲闪，纠结着，终于开口了：“我不回你信呢，是因为……”
“因为啊……”
“是因为呢……”
“……我没看懂。”
阮翎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