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七月七,白天热闹就不说了,这一入夜啊,城中更是四处张灯结彩。
漂亮姑娘们会相约出行,在护城河边放灯祈福。
百姓们还会游船看灯,南城的灯会是在船上举行的,十几个大船围着南城湖衔接成一圈,场面盛大,华光溢彩,好不热闹,这是南城独一份的特色。
然而,热闹的背后往往充满不确定的意外和祸事。
所以,顾可也奉他哥的命,领着一队人巡视着大街小巷。
他兄长去了花石林,准备明日的骑射大比,所以把巡查任务交给了他。
顾可也腰间两侧别着两把短刀,此时,就算大街小巷人满为患,他仍然能大摇大摆走在街道上。
南城北城谁人不知,南城顾可也是个为非作歹的恶霸。
人家名声响亮的很呢。
之所以顾可也恶名远扬,不只是因为他平日里游手好闲,种种离经叛道的恶为,是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缘由——
众所周知,南城强者为尊,没有立嫡立长之说,所以啊,自从顾可也从南北校场学成归来,南城百姓就开始好奇了,日后顾府两兄弟,是谁执掌三十万兵权的可能性大些?
所以啊,就有好奇的人专程跋山涉水,去“请教”曾经教顾可也兄弟俩的南北校场的主教习,当时的对话被南城百姓口口相传,对话是这样的——
好奇的人问:“顾将军长子,顾云朝如何?”
主教习捋了捋浓密的大胡子,笑了笑,笑容灿烂,答:“云朝啊,他乃百年难遇的天才!”
不等对方发问,主教习自顾自继续说:“你难道没听说过,南北校场这些年流传的一句话么?”
好奇的人问:“什么话?”
主校习扬声答:“南有云朝,北有郎星。”
好奇的人了然,说:“意思是,南城有顾云朝,北城有阮郎星,他们皆是天生的领兵打仗的人才?”
主教习笑笑,欣慰点头。
好奇的人继续问:“那顾将军的小儿子呢?”
主教习霎时间敛笑,麻木反问:“谁?”
好奇的的人答:“能是谁?当然是顾云朝的弟弟,顾可也啊?”
主教习别有深意地哼笑,麻木道:“他啊!那顾可也,也是个百年难遇的。”
好奇的人一惊,难不成顾家日后兵权有的争了?
好奇的人问:“那顾家兄弟俩,谁更强啊?”
主教习答:“都强。”
好奇的人疑惑了,问:“这不管二人有多强,总有个高低之分吧?”
主教习捋了捋胡子,答:“不可比。”
好奇的人不耐烦了,问道:“这是什么个说法?”
主教习捋着胡子,笑了笑,笑容可掬,道:“云朝啊,他乃百年难遇的天才。”
“我知道,您刚才说过了,然后呢?您还说过,顾可也也是百年难遇的天才。”
主教习打断他,麻木道:“不!我没这样说。”
“那他是百年难遇的什么?”
“顾可也那家伙,是百年难遇的混账!”
这话一出,好奇的人,更加好奇了。
然而,主教习却气得抖着大胡子,不想多言了。
当时的对话就到此为止了。
此后,本就恶名在外的恶霸顾可也,更加臭名远扬。
自此都在传,恶霸顾可也连他的师傅,也就是堂堂南北校场主教习,他都敢打,你说说他,他还有什么怕的?
还有人说:说不一定啊,日后若是皇帝惹他不高兴了,他还要造反!南城迟早要被他霍霍完!造孽哦!
所以啊,不管此时街道是多么拥挤,街道上的百姓若是见了是他,都会自动让开道,生怕触了这位南城恶霸的霉头。
有顾可也在,没人敢闹事。
没人敢在这位恶霸爷面前犯浑,因为他会比你更犯浑。
齐玉跟在顾可也身后,挖着鼻孔,左顾右盼,突然开口说道,
“也哥,你有没有发现,今年特别热闹,人特别多?”
顾可也冷着脸,木然走着。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今儿早上没能把阮翎羽诓骗出来,真是遗憾。
“也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齐玉继续说着。
“嗯、嗯,确实多。”
顾可也心不在焉,扫视了一圈,感觉无聊。
这时,他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眉目如画,身着金丝云纹白袍,黑发束玉冠,神色淡然,却盖不住对方的矜贵。
站在南城湖边的那人,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阮翎羽,还能是谁?
阮翎羽孤身一人站在湖边,他的目光一直跟着湖中的莲花祈福灯。
湖面上的莲花灯遇到水中漩涡,在原地盘旋着,见此,阮翎羽眉头蹙了起了,莲花灯打转了一会儿,又缓慢地往湖中央飘去,逐渐走远,他的眉头这才疏解开来。
他只是看着灯,完全漠视了旁边三五成群的年轻姑娘们和公子们。
阮翎羽的长相,甚美。
不止姑娘们看了他多次,还有不少男子的目光投来。
旁边有男有女,一副跃跃欲试,想要过来结交一番,却十分踌躇的模样。
这时,在暗中观察许久的南城贵女秦茹玉,命令两个护她的府兵,将附近的人赶走。
秦茹玉的行为霸道,影响了附近看灯的人。
秦茹玉才不管这些,她扫视一圈对她指指点点的人,不屑地哼笑一声,只要她不想,没人敢过来。
百姓们敢怒不敢言。
她“请开”了不相关的人后,终于鼓起勇气,准备过去与那位矜贵的公子交谈一二。
虽然对方比她看起来还要好看,但是她有自己的优势啊,她自信大方,性格活泼,府里大家都喜欢她!
不成想,她刚要接近了,却被一把短刀挡住了。
秦茹玉诧异,竟然有人敢挡她的道,她乃南城大户秦家嫡孙,姑母乃顾将军之妻,姑父姑母无女儿,待她跟亲闺女似的。
而她的两位哥哥,也是出了名的十分护短。
她大表哥顾云朝手握重兵,她二表哥更是不得了!乃是南城恶霸,谁敢惹她?不想活了?
秦茹玉正想发作,抬头,一脸的骄横。
看清来人后,秦茹玉话风一转,“二、哥?”
“这么晚了,还不回府。”
顾可也笑着说,手下却没停下,提溜着她的后领,把人转了一圈,往南城湖相反的方向推。
秦茹玉不甘心,转身张望,“这会儿才刚入夜!我还没放灯呢!”
顾可也可不管她的抱怨,看了眼她手中提着的兔子灯,想也没想,一把抢了过去。
顾可也才没有抢了一个小姑娘灯笼的可耻心。
他说:“放什么灯啊!二哥一会儿帮你放,兔子灯没收,你赶紧的,回去休息,明日大比,你还想不想赢了?”
“灯还我!二哥!我要告诉姑母你欺负我!”
“那你去告呗,我明儿也去跟你爹说,你在外面瞎浑,那花石林的骑射大比,你就别想参加了。”
顾可也厚颜无耻地威胁着,顺便把兔子灯背到身后,一副不怕你抢,反正你抢不到的模样。
或许正应了一句话,恶人自有恶人磨。
秦茹玉斗不过他二哥的无耻。
她只能恶狠狠蹬了他几眼,顺便张望着,想要看看湖边的人。
然而,顾可也故意挪了挪位置,挡住了她的视线。
“看什么看,你一个小姑娘,还小,可千万别想男人哦!”
顾可也此话一出,秦茹玉涮的一下,脸红透了,立马转身,带着府兵跑开。
她还不忘放狠话,“我一定会告诉姑母,你背着她,还在那些个赌坊,赌钱玩乐!你等着!”
顾可也无所谓。
他一手提着兔子灯,一手拿着短刀,朝湖边走去。
临近时,阮翎羽似乎有所感,转身看去。
他看到的便是,顾可也一身黑色劲装,手提着兔子灯,向他而来。
阮翎羽瞳孔微缩。
他孤身一人活着,这世间琐事皆与他无关。然而,向他走来的顾可也,身后却是人间烟火,是灯火阑珊,是鲜活的。
纵使此刻灯火流光,纵使那些明灭的璀璨星火多么夺目,却只能堪堪为来人作衬,不及来人笑容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