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是我,阿满和峥子,我们回家了,刚到村里。”
“哎呀,还真是你俩的?”马车和骡车走近了,妇人看清车上的人,疏离的态度大转弯,变得热忱又亲切,“回来就好,天晚了,赶紧回家好好休息休息。
一路上也累了,别下车了!”看俩人要下车,妇人拦着不让,端着油盏转身就走,“我也回家了,有话天明再说,回来了有的是时间说话啊。”
“成,婶子明儿来家里玩啊。”阿满熟稔地招呼人,沈峥没接话,只控制着马车走走停停,让阿满和村里人打招呼。
快到村尾,阿满的寒暄才停下,村里的声音在夜色下传进村尾,老宅那边也听见了动静。
杨文树揉着眼睛出来撒尿,听着马蹄声儿,他打开院门走出看,借着火把,他看到的坐在车辕上的两人,迷怔的双眼一点点睁大。
回头飞快朝院子里跑,大声朝屋里喊,“阿奶,阿奶,我看到阿满姐了,阿满姐回来了!”
喊罢他脚尖一转,一蹦一跳又朝外跑,跑到门口,他想起什么,转身又喊一句,“姐夫也回来了!”
阿满和峥子听着这迟一步的喊声儿,俩人都笑了,阿满跳下车前拍拍峥哥肩膀,说:“小伙还需努力啊!”
沈峥摇头无奈笑笑,看来他在杨家人眼里还是不咋重要啊。
要是杨文树听到他的心声,指定回一句,“那是,你能跟我阿满姐比吗?你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吗?”
阿满拍拍冲过来的杨文树,顺手又在小孩脑袋上揉了几把, 再抬眼就看到披着薄褂,脚上鞋都没穿好,冲出来的老太太。
阿满鼻尖微微发酸,嘴角的笑却大大勾起,飞奔向老太太,把人抱住,“外婆,我回来了!让你跟着担心了几个月,是我和峥哥不孝。”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江老太太眼眶有些红,满是皱纹的手摸着阿满的头发,带着如释重负后的满足。
看着三步并两步朝这边大步过来的峥子,老太太眼神上下把人打量一番,心里算是彻底放松了。
没缺胳膊没缺腿儿,人看着也精神,就是好像瘦了一点儿。
不过没事儿,人没伤也没死,外孙女的婚事也没事儿,她满足了。
“外婆,我回来了,这段时间辛苦您了!”沈峥双膝跪地,双手平举俯身叩地。
别人只知道阿满去安邑找他去了,却不知道为啥,只有老太太明知道阿满一路或许有危险,明知道自己或许有生命危险,也依然支持了阿满去找自己。
阿满离家几个月,她老人家就提心吊胆了几个月,担心阿满担心他。
就冲老人家这份牵肠挂肚,她也受得起自己这个头。
“哎呀,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啊。”老太太惊了一下,随即就想通了,赶忙上前一步拉人起来,“都是一家人,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这地上不是石子就是沙子,你扑通一下就跪下了,傻不傻?疼不疼?”
沈峥顺势起来,避开老人要给自己拍打膝盖的手,扶人起来,笑着说:“我没事,外婆别担心,我皮糙肉厚的。”
“外婆你不用担心他!”阿满也应和。
说几句话的功夫,老宅这边家家户户灯火都亮了,三个舅舅和两个舅母先后出来,站在门口又是一阵寒暄。
老太太注意到两人的脸上的疲色,出言打断几个儿子儿媳的话,“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话,俩孩子千里老远的回来,累的不轻,先让他们回家休息。”
阿满和峥子笑着挥手, 赶着马车离开,跟在后面的白老头早就不耐烦寒暄,朝自家的方向走了。
早一步到家门口的白老头,先一步敲开家门,芳婶和忠叔听见老宅那边的动静时,就猜到了点儿。
阿满和峥子到的时候,张家和沈家大门早就大开, 灯笼也都点上了。
阿满和峥子并肩坐在车辕上,远远看着灯火通明的家门口。
门口种的几棵杨树和枣树枝繁叶茂,早就超过了房顶,投下一大片阴影。
马车越靠近,狗子先一步闻见主子的气息,挣脱开绳索,摇着尾巴张着嘴,飞快朝这边扑过来。
激动得嗷嗷叫,时不时在唧唧叫几声,尾巴摇成螺旋桨。
阿满看清了,激动的大喊:“黑豆、地瓜!”
黑豆、地瓜更加激动了,像是利箭一样,冲过去,一个跳跃直接蹦上车辕,阿满和峥子小小惊呼一下,慌乱伸手去抱狗。
芳婶和忠叔冲出来,笑骂两只狗,又叮嘱阿满俩人,“把它俩扔下来,别管它们,还赶着马车呢。”
“没事儿,就剩几步路了。”沈峥没放开狗子,拉紧缰绳又加快几分。
芳婶和忠叔摇摇头,又赶忙去卸家里的门槛,马车骡车顺利进了院子。
忠叔和莫家父子也来了,拉车的拉车,拉马的拉马,搬东西的搬东西,阿满看到忠叔要卸最后一辆骡车,赶忙提醒,“最后那辆骡车别卸了,是卫家给杨家准备的。
刚才光顾着说话了,忘了把骡车交给老宅那边了。”
“那我直接给拉过去?”忠叔问,又朝老宅那边指了指,“估计还没睡下呢。”
沈峥和阿满一想也是,就点点头,刚赶进院子里的骡车,调转骡车又朝门口走去,老忠看看这头骡子,回头又问一句,“骡子和骡车呢?一会儿拉回来?”
说着话,老忠瞅瞅被桂芳招呼着坐下喝水的卫家下人,不确定这骡车是谁的。
“骡子和骡车都给老宅那边了!”沈峥做主了,卫家不缺这点儿,本来也没打算让他们吧骡子和马车还回去。
就连这三个赶车的下人,按照卫家的意思也是直接给阿满和峥子,阿满和峥子狂摇头,这才让卫家打消这个 念头。
他们俩家都没有养多少下人的习惯,不需要这么多人。
“成!”忠叔微微有些诧异,这么好的骡子和骡车就这么给了?峥子的外家看来是真有钱。
想起去年来的老太太和那个老嬷嬷,举手投足好像确实和乡下人不一样,就连那辆通体乌黑的马车,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是用什么木头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