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晏淮时,蔓蔓都快认不出来了,跟在身边的柳一宣也不由得说了声怎么像是换了个人。
那个总是温文尔雅的少年,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眼睛红得不像样子,看上去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入睡过。
宁羽然见状,忙跑到晏淮身边,关心中带着疑惑:“世子哥哥,你....怎么了?”
晏淮看着她,想扯出一抹笑,可他已然忘了如何去笑,声音略带沙哑道:“没事。”
他的样子不像是没事,宁羽然追问:“是发生什么让你伤心的事了吗?”
晏淮闭口不答,只是摇头。
见他铁了心不说,宁羽然有些挫败地放弃了。
像是为了安慰她,晏淮眼神柔和看着宁羽然:“郡主放心,我真的没事。”
宁羽然望着他,鼓起勇气说起心底的疑问:“你....会离开吗?”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她许久得不到回应,忍不住又问了一次:“会吗?”
晏淮从未连续几天不见她,不安的情绪笼罩在心间,让她想要得到一个承诺。
可她不知道的是,晏淮的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就在宁羽然以为得不到答案时,晏淮开口了,他说了这一生以来第一次谎:“不会。”
掩去眼底薄薄的悲凉,晏淮伸手替宁羽然整理好耳边的碎发:“许久不曾与郡主投壶了,今日可否全了我这个心愿?”
得到了承诺的宁羽然心情大好,她笑着点头,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古怪的表情。
开心地玩了一下午后,宁羽然有些困了,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靠在晏淮的肩上睡了过去。
跟着的丫鬟想要出声制止,但见晏淮轻微地摇头后,便作罢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试探地想要抚上宁羽然的脸庞,就在指腹刚要触碰上时,却停了下来。
现在的宁羽然对晏淮来说是不可触碰的存在,他垂下手,抬头望向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宁羽然醒来时,身边早已没有了晏淮的身影。
强烈的不安席卷而来,她在国公府里奔跑着,寻找着,可怎么也找不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整个府里的下人们跟在身后,一直说着郡主别再找了之类的话,但一个都没有说为什么。
直到长公主来到,宁羽然见到娘亲像是看见了希望,疾步到面前问着:“娘,世子哥哥呢?”
长公主挥手示意人都退下后,将宁羽然拉到身边:“然儿,娘怕你伤心便一直让人瞒着你,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你迟早是要知晓的。”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宁羽然试探地问:“知晓什么?”
她的眼里有着迷茫,害怕,看得长公主心里一紧。
作为旁观者,活久见的时合已经猜到长公主要说什么,所以就开了个小差。
他看向蔓蔓,此刻对方正专注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并没有察觉到自己。
想到蔓蔓的身份,时合倒是很期待火灵他们遇见蔓蔓时的反应,会高兴?惊讶?还是.....愤怒?
小差还没有开完,时合的思绪就被一声“不会的!”拉了回来。
宁羽然听到晏淮被关进大牢,不日将问斩时,她抓着长公主的衣服,急切道:“皇爷爷是不会杀了世子哥哥的,娘,我要去见皇爷爷!”
“然儿!如今两国交战,齐国主将阵前战败而亡,荣国大胜,国君断不会再有让你们履行婚约的心思,晏淮身为质子是注定......”
长公主没有说出来的话宁羽然已经猜到,她眼眶微红,颤抖着声音向长公主哭道:“娘亲,世子哥哥不能死,他又没有做错什么,只不过是被迫送过来做人质而已。您就让我去求皇爷爷,让他放了世子哥哥吧!”
这是长公主第一次见到女儿如此伤心,她也不忍心晏淮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年纪轻轻地就断送了性命,于是答应第二天就带女儿进宫。
当天晚上宁羽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见到皇爷爷后该说些什么,同时担心晏淮有没有东西吃,睡得好不好,更怕他会死。
天不亮她便梳洗收拾妥当,等着进宫的时辰。
进宫后来到殿上,她跪着朝荣国国君行礼,直言此行目的:“请皇爷爷饶晏世子一命!”
坐在上首的国君看着自己一向疼爱的外孙女,叹了口气道:“不是皇爷爷不想,而是不能,小然儿可懂?”
“皇爷爷,国家大事孙女也许不懂,但我知道世子是无辜的,来荣国并非他所愿,孙女只求皇爷爷能饶他一命,容他......归家。”
说到归家这词,宁羽然跪在地上握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来,眼泪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庞滴落在地上。
昨日她才知道喜欢的人这段日子以来有多煎熬,而他的心愿不过是期望父亲能平安归家,就在得知父亲阵亡那日,一向沉稳的他竟疯了似地想回齐国,不惜打伤阻拦他的人。
在知道自己要被送往战前祭旗时,他并没有大吵大闹,而是木然地接受着,但为了安抚吵着要见他的自己,他强打着精神过来见最后一面。
宁羽然想不通,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遭受如此不公的待遇。
国君虽心疼外孙女,但仍旧硬下心肠来:“不行!”
忽然,宁羽然从袖子里抽出藏好的匕首,抵住下颚,眼里满是坚决:“若世子死了的话,我也一同赴死!”
长公主没料到女儿竟然如此决绝,不禁大喊道:“然儿!”
国君也没想到一向乖巧听话的外孙女会做出此等激烈行径,慌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快放下手里的匕首!”
说完,他又朝长公主道:“还不快让她住手!”
看着女儿凄惨的模样,长公主升起对父皇的怨怼来,她含泪埋怨回道:“然儿这样也是父皇您逼的!”
话音刚落,匕首抵着的地方已经渗出血迹。
内侍见状纷纷慌作一团,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住手!”
国君站起身来,这可是他最疼爱的外孙女,平日里听见她磕着了都会心疼得不得了,现在怎么可能会让她为了一个质子去死!
看着眼神依旧坚定的外孙女,国君无奈叹道:“罢了罢了!吩咐下去,留晏世子一命。”
宁羽然听后喜极而泣,整个人顿时泄气般朝地上倒去。
长公主忙扶着女儿的身子,朝国君谢恩。
可就在她们高兴没多久时,去传命的内侍进来了。
他忐忑地跪在地上道:“回禀国君,晏世子.....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