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元枫端着牌位往前走,消瘦的身影好似风一吹就能倒下一般。
队伍浩浩荡荡地去往皇陵,一路上,达官贵人都设置了路祭,这是无上的荣耀,代表着天下人都祭奠陈氏。
姬元枫抱着灵位走在了最面前,面对这些路祭,他的内心毫无变动。
姜令月知道他在想什么,生前过得憋屈,死后的荣耀又有什么用!
姜令月望着那一排排的路祭,无声摇头。
活着的时候,每个人都说她卑贱,说她不过是奴婢,运气好,爬上了昭宁帝的龙床,生了个儿子而已,做了十六载的娘娘,承受了诸多羞恶和委屈。
可如今,她死了,众人开始感慨,她的命太苦了,眼下姬元枫就要成年了,好日子就要倒了,她却病死了,这个福气太薄了。
多讽刺啊,活着的时候没有人记得她的好,死了,众人便集体开始同情和可怜了。
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从前做过逼死陈彩女的推手。
众人将陈氏葬入了皇陵之中。
仪式一结束,姬元枫便架着马车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这方向却不是往宫中而去的。
姜令月想要跟上去一看究竟,姬元泽却拦住了她:“别去了。”
“他做什么?”
姜令月抬头看向了姬元泽,既然他这样说,就一定知道姬元枫做什么去了。
“他说他母妃不喜欢皇室,他不想她被圈在这里,本王给他重新找了个风水宝地!”
姜令月:“?”
“那皇陵里面的呢?”
“那是一副空的棺椁,真正的棺材在他的马车底下。”姬元泽望着姬元枫远去,眸光闪烁了一下。
这大概就是姬元枫做过最勇敢,最大胆的事情了。
要知道,盗走后妃的尸体,是对昭宁帝的大不敬,是抗旨不遵的大罪。
可姬元枫还是这样做了,他想给自己母亲一个自由。
姜令月瞧着马车奔向了远处的深林:“我们要等他么?”
姬元泽望着那黑沉沉的森林,目光也黑沉沉的,眸光如剑,带着几分凛冽。
“皇兄,皇嫂。”姬元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小人得志的感觉,他微微作揖,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顺承贵妃倒是命不错,一个宫婢,爬上了彩女的位置,死了还能封为贵妃,真是好福气。”
“是好福气,这好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姜令月冷眼盯着姬元辰,嗤笑了一声:“可惜了,你是个男的,要这样的好福气,还要付出点代价。”
姜令月的目光往他的双腿之间瞄了一眼。
姬元辰脸色微变,冷声呵斥:“皇嫂这是何意,我不过是安慰几分,你怎么就生气了?难道我还安慰错了?”
“哎哟,齐王是怎么回事?我不过是开个玩笑,您怎么就生气了。”姜令月心情很不好,也就是姬元辰凑上来,换做其他人,姜令月保证一巴掌给他扇飞。
周围有好些大臣看了过来,姜令月依然毫不留情地开口:“想不到齐王是这么小气的人,居然跟我一般见识,在牧场的时候,您自己说的,我们随意演练,又到父皇跟前去告状,还好有四位将军坐镇,不然我们跳入黄河都洗不清了!”
姬元辰的脸绿了又绿,目光冷厉地瞥了一眼姜令月:“皇嫂与其说这些,不如好好想想文试的事情,毕竟还有三日就文试了。”
很好,吵不过就干脆撕破脸是吧。
那正好,她一肚子的气呢:“哦?王爷就感觉自己一定能赢么?”
姬元辰看了一眼周围的大臣,气场拉满,无比自豪地开口说道:“本王虽然武试比不上皇兄,但文试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很好,气场拉满了,姜令月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姬元辰冷哼了一声,背着手转身离开。
姜令月瞧着姬元辰那不要脸的样子,她忽然改变了主意了,她不弄的他翻不了身,她就不姓姜!
姬元泽垂眸看向了一眼姜令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本王本王不知道?”
姜令月冲着姬元泽扬了一下下巴:“你别管,只要安心的准备文试,其他的交给我。”
姬元泽垂下眼眸挡住了眼中的光芒。
陈彩女的死不但对姬元枫是很大的打击,连姜令月都时常觉得难过,她做了许多的牛肉干,命人送入宫去。
东西又原封不动的被退了回来。
圆圆垂下眼眸说道:“王妃,祥和宫的宫人回答,说王爷不在宫中,去御书院了。”
“那东西为何不放在祥和宫?”姜令月问。
圆圆摇了摇头:“祥和宫的人说,他们要为了顺承贵妃斋戒三个月,不吃肉。”
姜令月垂下了眼眸,是不吃肉么?还是心中憋着一口气,还在难过。
“王妃,我觉得六殿下一定很难过,听说,以前文惠皇后还在的时候,时常照拂他们二人,可文惠皇后不在了之后,他们就过得很惨,很惨的,哎……”圆圆拖着下巴叹了一口气:“顺承贵妃怎么想不开自缢了?”
想不开么?
她说不定想开了呢?
“还有一个事情,奴婢在宫道上遇见了国师,听他们说话,应该是陛下身体不太好,去看陛下了。”
姜令月:“?”
陛下身体不好,不找太医,找国师干什么?
奇了。
圆圆一听用力地摇了摇头:“这的话,我也不知道,我只听到了这么多……”
姜令月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圆圆,宫中的事情,你还是尽量不要去听,不要去看,以免招来祸端,明白么?”
圆圆一听,一双眼眸之中划过了几丝疑惑,不过,她还是乖巧的点头:“奴婢知道了。”
风起云涌时,多听半句都会备受牵连。
就在这个时候,姜令月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砰!”门被人大力的推开了,姬元泽身穿玄色锦衣,走了进来,他的衣摆的位置上,本来有一圈金仙刺绣的,眼下这圈刺绣也被染的猩红。
他身上带着浓烈的寒意与杀气,那血腥的味道令人退避三舍。
圆圆都惊呆了,目瞪口呆地盯着姬元泽看了许久,小心翼翼地往姜令月的身后躲了一下。
她害怕,真的,她超级害怕的好么。
姜令月伸手捏了一下圆圆的脸颊,低声说道:“你先出去吧。”
圆圆担忧地看了一眼姜令月,几乎是贴着墙壁往外走的,她不过是个闺阁之中的小丫鬟,对于姬元泽满身杀意的样子,她还是很害怕的。
等圆圆出去过后,姬元泽啪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姜令月缓缓喝了一口茶:“坐。”
姬元泽走了过去,坐在了姜令月的对面,一双眼睛黑沉沉地落在了姜令月的身上,眸光闪烁之中,带着几分冷意。
衣摆上的血证明他刚刚干了一场大事情,有个人可能死了很惨,倒霉的很彻底。
“怎么了?”姜令月问。
“抓到宋家的人了。”姬元泽说的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的。
“嗯?”
“在南源抓到的。”
姜令月一口岁差点没有吞下去,双眸错愕地落在了姬元泽的身上:“不是说他是北荣的人么?他怎么会在南源?”
“不止他,整个宋家都在南源,眼下已经官拜大理寺少卿了。”
姜令月:“怎么会?你是觉得他是南源的人?”
“或许,他一直都是南源的人,从来没有改变过。”姬元泽缓缓开口,身上的怒意,越发深沉了起来。
姜令月沉默了片刻:“他们故意埋伏在这里,为了,为了杀文惠皇后?”
姬元泽沉默了,眉峰拧在了一起,怒意在眼中爆发了出来,他不开口,姜令月却已经知道了答案了。
明明是南源的人,却谎称是北荣,从一开始,就是骗局!